妻子出轨的事,是一个哥们告诉我的。
那晚吃饭,这哥们喝多了,拉住我哭了。他说:“哥啊,我对不住你啊,我没有看住嫂子。”
我当时一愣。我也是有点儿多。心里一膈应,酒往上撞。我装镇静,我说:
“啥事,你说。”
哥们叫代海,在街上摆摊卖酥梨的那位。再看代海,已是鼻涕泗流,好像不是发生在我身上,是他身上。他说:“小莲,是小莲,小莲,和陈秃头好上了。”
我听得一愣,又一愣,脑门直嗡嗡。小莲,是我妻子。陈秃头,是小莲单位的局长,那个秃了头的糟老头子。正是因为头秃,人称陈秃头,其真实姓名陈建国却鲜有人提起。陈秃头五十多了,该退休的年龄了,小莲才三十二岁,爱上一个秃了头的糟老头子,这不可能。
我急了眼。我一巴掌拍过去。我说:“你胡扯!”
代海捂着脸,红着眼,看我。看我如外星人:“你打我!这么多年的兄弟你打我!”
“对,我就打你了!打的就是你!也不想想你是谁,把你当作亲弟弟,你就是这样和哥哥开玩笑的吗?”
“我没和你开玩笑。”
“没开玩笑那是啥?”
“那是啥?你还不明白,我嫂子她背叛你啦!”
“背叛”二字口音特别重,似在惊叹号后面又加了一个惊叹号。
“狗日的!”我跳上去又给了他一拳,打了他一个趔趄。打得他也火起,梗着脖子咬着牙,一把抓住我的脖领子,看着我:“你打我!”
“就打你狗日的,看看你都说的啥?”
“我说的是实话,绝对!我对天发誓,实话!”
我更气了,急了,又一拳挥去。但是被他抓住了。他一拳打来,正中我的鼻梁子,我只觉得鼻子一酸,一股腥味扑鼻而来,眼泪也随之涌出,竟然一下跪在那,双手抱头,腰弓如虾,哭了个稀里哗啦。
代海也哭了,弯下腰,想要抱我,被我一膀子顶开。我跳起来,跑回家去。
然后,抓住小莲,一顿狂揍。小莲也不还手,万分委屈,直说没影的事。
“鬼才信你的话呢。”
嘴里说不信,心下却信了,说着泄愤其实已经不恨的话,上床去睡了。
第二天,象啥也没发生,我照常上班。小莲也没说什么,也是啥都没有的样子,该干啥干啥。
但我心理却留下了挥之不去的阴影,我知道代海不是乱嚼舌根子的人。我暗中观察,不象有什么事发生。有好几次,我暗中跟踪,也没有发现其他事情。我有点怀疑自己疑神疑鬼了。
这几天,代海也不再约我小酌,似乎和我断交了。
我也没去找他。
我知道我们缘分尽了,没哥们可做了。他没脸,我也别扭,这哥们,不做也罢了。
直到有一天,代海再次约我,再次撕烂我的脸皮。随手扔给我一个炸弹,轰的一下炸响了,把我一颗脆弱的自尊心,炸得支离破碎。
接过几张照片,望着代海得意的脸,我的心下沉得厉害。手也抖得厉害。照片上两个相拥的狗男女,那个恬脸而笑的女人,那个搔首弄姿的女人,正是小莲。脑袋一下缺氧,咬紧嘴巴半天没有动静。嘴巴铁青。身子打摆子一样突突直抖。
代海害怕了,抱住我:“哥,哥,你怎么啦,你可别吓我,我胆小,别吓我好吗?”
我一下如山洪暴发,推开他,冲出去,如入无人之境在马路上横冲直撞,不顾一声声刺耳的刹车声,愤怒的喝骂声,有好几次差点儿和汽车撞上了!差点儿撞上助动车,撞上行人,撞上栏杆,撞上墙。这是在找死。对,我就是在找死。我不活了,活着还有啥意思?
我要抓住她,撕了她,吃了她,杀了她,剐了她,活埋了她!她不是人,她让我也变得不是人,活着还有啥意思,都他妈消失吧,消失吧!
我最终没有找到她。家里没有。她单位没有。岳父家也没有。也许她心有灵犀,也许早有人报信,那天,她,没影了。
并且一连三天,没见踪影。她,失踪了。
三天,足以让我的火气消失,变得理智,可,恨意难平。
由于三天没上班,单位领导问我怎么了,病啦?我说嗯呐,头疼。那就歇两天吧,那也别忘了请假呀,真是。听得出,领导有些不高兴。我洗了把脸,准备上班。
推开门,小莲出现了,拎着大包小包,满面红光:
“你上班去?那个,我出去旅游去了,没来得及和你说。”她说得轻描淡写。
我脑门青筋一跳,一跳。
装,装!你丫就装佯吧!我不说话。不动身。就那样望着她。望得她有点儿毛。
她说:“你怎么了?怎么啦呀?”
那一刻,我莫名心软了,攒足的劲,卯足的气,一下泄了,本想暴打她一顿的心,没了。我一扭头,走出去。
天很蓝,而我眼前一片黑暗。我心里憋闷,憋闷得喘不过气来。走在无人的旷野上,风吹似刀,我狼一样哀嚎。我咬牙切齿。我捶胸顿足。我失魂落魄。我恨天恨地。恨老天爷咋不下雨,咋不打雷,让我在电闪雷鸣、狂风暴雨中淋个痛快吧。否则,我胸中这口恶气,如何能跑得出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