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治病的人血

   “你说咱们怎么生活在尿盆里面!” 

        说这话的是我铁哥们二嘎子,当时我们正懒洋洋的躺在山坡上,嚼着叫不上名字的但有丝丝甜味的青草,看着远处的羊打着饱嗝。

       我和二嘎子生活的这个村子叫盆子村,四周都是山,只有一条约莫五六步宽的路通向外面广阔的世界。

       二嘎子原不是这样张口就是粗话的,可又记不得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二嘎子开始说粗话、荤话了。有时我就纳闷是不是二嘎子为了迎合他的名字故意这样做的。但这改变不了的是,我也跟着大家一起喊他二嘎子。

        二嘎子不仅说话粗俗,干的一些事也确实让男人脸红心跳,又羡慕不已,比如经常飞快的跑到漂亮姑娘的背后,猛的在肥肥的屁股上打一下,然后飞快的跑掉,或者把玻璃球故意弹到村头那个公厕外边的粪坑里面,然后趴在粪坑边一边捞玻璃球一边朝蹲坑里面瞄几眼白花花的大屁股。

        那时候我们都还小,二嘎子这种行为顶多惹来一些害羞大姑娘的嗔骂,但多半时候,都会喊一嗓子:再犯二愣子,就找你妈收拾你!

      二嘎子老妈不是他亲妈,他亲妈在生完他之后的一个小时内,匆匆看了二嘎子一眼就离开这个世界了 。

       我家和二嘎子家是对门邻居,都在村子的西头。村子里面有七八十户人家,主要靠种地和养羊、养牛为生,虽然经常从电视上看到外边的世界正悄悄发生的巨大变化,但我们村出去打工的人不多。二嘎子曾肯定的说,这是因为舍不得家里面的媳妇。我问他怎么知道的,他说晚上在别人窗户下面听男的对他们媳妇说的。

        出远门的人少,外边的一些坏的东西也进不来,村子里面的风气特别好,学成语的时候,记得老师用过两个成语形容我们村子:路不拾遗、门不闭户。还真是这样,要不二嘎子这种放羊等同于放养的家伙早被他后妈打死了,多亏好心村民发现了,都会把二嘎子看丢的羊送回去。

        那时候真快乐,无忧无虑,尤其躺在山坡上,嗅着花香,嚼着青草,迷离着眼透过树缝看着若隐若现的阳光,耳边响着二嘎子喋喋不休的却很有意思的粗话、荤话。

         后来,村子里面出现了一种怪病,得病的人身上起水泡,而且特别痒,挠破了水泡,就开始流血,然后没几天就死了。

        刚开始的时候,村子里面的大夫说这是小病,包在他身上,过了几天,他就躲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任凭得病的村民在大夫家门前嚎啕大哭。

        村子里闹怪病的事得到了上级政府的重视,医疗组来到村子,挨家挨户查看病情,提取了一些东西当天就离开了村子。屋漏偏逢连夜雨,第二天村子通往外界的唯一一条路被山上滑落的石头封住了,政府部门打电话告诉我们正在全力抢通,让我们坚持住。

       瘟疫似的怪病传的越厉害,得病的人越来越多,我也未能幸免。人们渐渐地发现,不管怎样,二嘎子还是一如既往的活蹦乱跳,就跟这瘟神整天躲着他似得。

      “听说了吗?二嘎子的血能治这个病!”

     村民街谈巷议的传着这个消息,说的人说不出个所以然,听的人则大笑着回应着“那二嘎子家岂不发大财了!”

     二嘎子成为了村子里面最受欢迎的人,走在街上,不断有人招呼着二嘎子到家里面吃顿饭,二嘎子则嬉笑着叉着腰站在门前喊着,“把你家闺女给我做老婆,我就放你一盆子血,救救你们的命”,招呼吃饭的人则咬着牙跺着脚狠狠的留下一句:不知好歹!心里却暗想二嘎子的血果然能治病。

     二嘎子的后妈死了!

     “听说了吗?二嘎子他妈喝了二嘎子的血一命呜呼了!”

       村子里好事的人聚在二嘎子家门前不远的地方,看着二嘎子在门前哭哭啼啼,有好事的人朝二嘎子高喊着“二嘎子!你妈是不是喝了你的血才死的?”二嘎子哭着说:“我看见我妈喝血了”“啧啧.....这狠心的妈!太他妈自私了!罪有应得!”人们嚷着各自回各自家了。

       二嘎子成了瘟神,看见他的人都躲得远远的。我不顾家里人的反对,还是喜欢和二嘎子躺在山坡上嚼着青草。

“我活不了太久了”,我挠着身上的水泡对二嘎子说,二嘎子眼睛含着泪盯着我,“你要是死了,就剩我一个人了”。

      “二嘎子,帮我个忙吧,把你血滴我嘴里些吧,我太痛苦了!”,血从破裂的水泡往外渗出,我啃咬着一个木棍,对二嘎子求诉着。

      那一晚,躺在山坡上,睡得好舒服,没有一点痛苦,爸妈喊我回家的声音渐渐远去。

     正在人们绝望的时候,路修通了,医疗组来了,带来了研制的药品,盆子村得救了。

    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星期以后。

    二嘎子呢?

    我激动地看着我哭泣的母亲,母亲愣了一下。

    “死了”,母亲伸手摸摸我的额头。

    “怎么死了?”我从床上弹起来狠狠地抓着母亲的胳膊。

   “听说掉水坑里淹死了!”母亲疑惑的看着我,紧皱的眉头好像在抗议我醒来怎么问这样的问题。

     盆子村又恢复了平静,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该种地的种地,该放羊的放羊,仿佛那场大瘟疫没有发生过一样,也没人提起过二嘎子这个人。

     我躺在山坡上,记得那天我将“去世”的晚上,二嘎子躺在我旁边,小声的说着:妈妈,我会好好的活着 !

     我嚼着带着丝丝甜味的青草嘀咕着:二嘎子不是会游泳吗?咋会淹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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