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难得地,在迟暮时候,起了出门走一走的好兴致。
拴在屋檐下的黄狗无言,晶亮的瞳孔直直注视着我,好笑。莫名想起余华的一句话“社会生活的不平衡必然带来心理诉求的不平衡。”这只狗拴在这里已有三个多月,日日盯着来往人士,它平衡吗?我平衡吗?笔墨下的日子差不多也是行云流水般过去,有些时候我简直有些疑惑,社会在哪里,我的定位是什么。
时近初秋,清凉细腻的软风掠过每一寸皮肤,舒服得感觉有蛋清一样的东西从脑子里留下来。不知道在缤纷黑夜里走了多久,我才蓦然听见蝉声,有浮光掠影的记忆告诉我,这蝉声已经伴我一路了。
前些日子在奶奶家时,每天下午都在恼人的炎热里,忍受尖利的震耳欲聋的蝉声。林子里大概有上万只蝉吧,在无风的午后里粗鲁地嘶鸣,和田里无尽的蛙鸣混在一起。听久了声潮,耳朵里仿佛都长出一层一层的老茧。
今晚这蝉声,倒是十分文静。低缓的私语,清越温柔。“栖乔枝而仰首兮,漱朝露之清流”,月谣残韵里,听得了一些久远的情思。古诗里的蝉,大多是凄凉萧瑟的物象,忧蝉的诗人难脱“思”“怨”“愁”。“一声来枕上,梦里故园秋”“乍闻愁北客,静听忆东京”“无人信高洁,谁为表予心”。文学史上有灿烂的一笔凄凄蝉鸣。欧阳修说“穷而后工”,蝉鸣,怕也是这时候,才开始鸣泣的吧。
不曾想我竟有悖于这千古蝉思。夜色里,我默默听着这蝉声。越听,心越安,越静,越舒服。蝉声里有我纯真美丽的童年,那时仲夏夜晚里有飞蛾在灯柱里翩跹若蝶;蝉声仿佛掀开了内心最本真的追求,简单的快乐放松自由,是遗落,也是自存。一路成长,一路高歌,蝉鸣一直萦绕在耳畔,似乎这是它的固执的定位。喜蝉哭蝉,也成为一件等同于冷暖自知的事情,蝉有自己的定位,在自然中的定位,人对其的情感,不妨说是心态。心态好了,无论是居朝廷之上还是处江湖之远,蝉声里都会是美好的清淡时光,快乐,放松,自由。
社会如自然,组分各司其职。这时候,最好只能在笔墨下行云流水地生活,水到渠成的时候,我的定位也就该变了吧。眼下的日子的确枯燥疲累,但此时换一个心态,一切为自己,为人生。
回去时已是万家灯火,檐下黄狗已躺下了。继续奋笔疾书,夏夜晚风习习,蝉儿低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