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从黄连十景出来,已是中午12时。
好友齐齐过来挽着我,诡异地说道:“今天带你去鬼屋吃饭。”
“鬼屋?我不去。吃个饭还担惊受怕的。”我后背发凉,本能地甩开她的手。
“哈哈,看你慌的。那是以前的事,现在可是个古朴幽静的好去处。”齐齐迈步继续往前走。
我向来喜欢古朴和幽静的地方,于是追上前去问:“好好的怎么叫鬼屋了?快跟我说说。”
原来我们要去的年丰楼是一栋古洋楼,已有160多年的历史。原屋主姓何,做丝绸生意起家。娶3房妻妾,育有10个子女,曾是一个鼎盛之家。
家中成员于解放前陆续出国。房子辗转留给了一位姓严的孙媳,楼房也曾做过私塾。而严姓后人上世纪80年代仍有居住,但之后也相继到了澳洲、加拿大等地。
人去楼空的年岁里,古楼不时遭小偷光顾,仅剩的一张酸枝大木床被偷走,墙上挂着的贝壳画也不知去向,连部分满式玻璃彩窗也被拆去。
深夜的古宅会不时发出古怪的声音。不知是古井发出的怪声?还是哪只野猫被魂附身?抑或是常有一个穿白睡衣,披头散发的女子在空中飘浮……反正其诡异阴森的程度,让一般人不敢进入,更不愿花钱购买下它来居住。当地人说起来都怕,尽可能绕道而行。所以在大批古宅被拆除重建的时候,它反而免遭厄运,保存了下来。
前几年,何家一位远房亲戚看到这么好的一个地方,被搞得乌烟瘴气,深感可惜,就把它租下来,在不破坏旧貌的基础上重新修缮,使它成为一家私房菜馆。
齐齐和我边走边聊,向“鬼屋”走去。沿路没有古镇应有的青石板小巷,它们已被水泥路所替代。
当年船运丝绸的石狮码头还在,河床的水在流,可没有了货船,没有了丝绸买卖,没有了喧嚣繁华的景像,只有一栋栋私家别墅整齐排列,一两间百年老店在开着,几个游客在街口闲逛。
看着黄连的萧条,脑海里不时涌现周庄的完好。周庄能保留下来,与其说是它的幸运,不如说是某些现代人的智慧。
如今的黄连,唯有任思绪飞扬,才能想象出它曾有的繁华和苍凉。
在黄连镇兜兜转转,终在小巷深处找到了当年的“鬼屋”,如今的年丰楼。
走进大门,最先映入眼帘是一栋古朴别致的建筑。具有巴洛克风格的楼顶在一片杂乱的砖瓦房中显得特别突出,洋楼大门挂了饭店的招牌和几个红灯笼,尤为喜庆和古朴。
绕过屏风,几棵凤眼果、龙眼、芒果等高大的古果树生于花园中间。穿过绿荫丛丛的前庭,灰白双色为主调的青砖二层半高的洋楼,即何氏古宅赫然在前。
踏上由石砌护栏的梯级,能看到大楼还保留着圆形拱顶和满洲彩窗,大厅上方垂直而下的大灯,点亮时更显楼房的富丽堂皇。
坐在古宅内的圆桌边,透过流彩玻璃窗向院子望去,只见阳光下的树叶泛着微光,树影斑驳地在青灰色的墙面上跳跃,几串红灯笼在一汪绿意中特别耀眼。
整个院子温暖明亮,哪有鬼屋恐怖的样子?
肚子饿了,我急着点菜。在顺德本土饭店吃饭,自然是要吃鱼的。自从吃过顺德人做的鱼后,我已很少在别的地方吃鱼。
顺德人蒸鱼有一手,火候把握得好,蒸出来的鱼细嫩滑爽口。齐齐让我点了个“无骨鲫鱼”。
不一会,蒸好的鱼端上来了。看样子和平时的蒸鱼没有什么不同,夹一块放入口中,还是滑嫩得很,一口滋溜地咽下去。再吃一块,果真一根鱼刺都没有。问旁边的齐齐,她说是厨师蒸鱼前把鱼剁成块,再把一根根鱼刺给拔出来。
鱼做成这样,就是讲究。没有刺的鱼,给老人和孩子吃再好不过。
在既是鱼米之乡,又是厨师之乡的顺德,随便点个煎鱼饼、桑拿鱼、清蒸鱼……都是经典。生活在这里的人,算是有口福了。
从“鬼屋”出来,我们来到黄连旧街。面对一座座耸立的现代建筑,我有从民国时代穿越回来的感觉。
回头看小巷深处的古宅,想到它竟由“鬼”作怪,才被保留下来,我只能苦笑一声。
有人能用“鬼屋”做私房菜馆,做到名声在外,客如云来,也不失为一种勇气和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