压在心底已久的事终于释怀,原来,这样的事,并不只有我自己经历过。
2017年10月27日 星期五 晴
文|深海梦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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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为什么我给你一张纸,你就会给我两个棒棒糖呢?"
"因为它们价值相同,以后你就会明白了。"
"那妈妈,我给你一张纸,你能给我一个哥哥吗?"
"哥哥是无价的,宝贝。"
记忆里,小时候的我从来不知道什么是钱。只知道,这是一个人人都想要的好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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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某天,上数学课,老师讲起关于金钱的问题。班里同学热情高涨,而我一头雾水呆坐在那里,不明所以。
回了家,问父母,他们只是默默地塞给我一个五毛钱的硬币,"明天把它花掉,买根雪糕来吃。"
果然,第二天班上很多同学要来零花钱。买辣条,买雪糕,买棒棒糖,买干脆面…他们好"富有",而我手里仅仅攥着五毛钱。
小时候,父母是绝对不允许自己碰辣条的,可是那次,小伙伴们吃得热火朝天,我到底没有忍住,偷偷买来一包。
"哇,世上竟有如此美味," 还不忘舔舔手指上残留的余香。
原来,金钱可以换到很多很多好吃的,金钱的欲望自然而然随之诞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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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显然,一天五毛钱很难满足小孩子的味蕾。
我又不敢多和父母去要,他们只允许我一天吃一根雪糕,自然是不知道被我擅自换成了辣条的。
小晴是我的后桌,她没有零花钱,于是我每天分半包辣条给她。
一天,她斜睨着眼睛,不怀好意地看着我。"梦影啊,还想不想吃辣条。"说着伸出舌尖舔了舔嘴角。
"想!"我以为她兜里还有零花钱。
"跟我来,"说着拉起我的手欢快地朝小卖铺跑去。人不多,她看了一眼,拉着我往回走,"下节课再来吧。"
"小晴,你疯啦!"我瞪着她,她摆出个"嘘"的手势,满脸懵逼的我,并不知道她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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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下课还有五分钟,她就跟我说,一下课往出冲便是。听起来挺好玩的样子,我俩一左一右赛跑般又一次冲到小卖铺门口。
"等会人多了,你就紧紧站在我前面。"她命令我,我点点头。
不一小会,里面就堆满了人,我们站在最前排。小卖铺只有两个阿姨在卖货,忙得不可开交。
她低着头用很小的声音说,"你就负责从那堆辣条里抽出一袋,拿手里看看。"使了个眼色,示意我从最右边的框里拿。
我便照做,刚拿出来,我身后的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抢过去,再让我接着挑。五包辣条get到手,像两个满载而归的英雄,"刺激!"
顿时,我俩成了同学关注的焦点,看上去我们有吃不完的辣条,其他人垂涎欲滴,眼巴巴瞟着我俩的样子蛮可爱的。
可是那天放学,拉着妈妈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想起她告诉过我,"小时偷针,长大偷金。" 隐隐约约,心里有点惴惴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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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她又怂恿我。
我的内心开始挣扎,明知道这样做是不道德的,又回味起当时那股刺激的劲。我犹豫再三,还是不去了吧,良心会痛。
"你不去我就在黑板上写梦影和帅军拉小手。"她反倒威胁起我来。
小时候,最害怕这种流言蜚语,一想到就因为借给同桌一块削得很小的橡皮,被传言拉手,更是浑身发怵。
我没拗的过她,也没说服自己。
当我站在小卖铺的前排,双腿开始发抖,不敢呼吸,脸颊想必早已热得通红,这是我第二次做小偷,还是和昨天同样的动作。
在我拿起第二包时,阿姨扭头看向了我。
现在还记得,我当时放下辣条不管不顾掉头撒腿就跑,穿过所有聚集在我身上的目光,跑了一段距离,听到阿姨扯着嗓子,"不买光看,昨天就是,没见过你这么缺德的主!"
我感觉到脖子根已经开始发麻,像是做了一件很见不得天日的事,一整天内心忐忑不安,眼神根本无处安置,恍恍惚惚地。
而小晴说,"至于吗,你不应该跑,咱们给她五毛钱就是了。"
她知道,我兜里藏着没有花掉的五毛钱。我还在责怪自己,当时怎么没想到。
长大以后,回想起这件事,我有些痛恨自己的懦弱。
为了避开流言蜚语,去做一些违背自己本心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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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再也不敢去外面偷东西了,反倒开始对妈妈的储钱罐情有独钟。
妈妈的储钱罐里放着零钱,五毛,一块,五块,十块。每天早上,爸爸上班前都会过来取,在路边买早点。
有一次,在学校,我跳橡皮筋时一不小心被紧抻着的绳子绊倒,右脚拇指指甲掰了,流了很多的血,痛得我不敢动。
看着鲜血噗噗往外冒,小伙伴们叫班长把我背到学校的医务室里,上课了他们还一直陪在我身边,医务室的姐姐给我上了紫药水。
不知道谁传言,"梦影大出血了。" 下课后,班里女同学都跑过来看我,还关切地问我疼不疼,并嘱咐下次小心一点。
既可笑却又着实感动。
也许是虚荣心在作怪,小时候的我们啊,碰到这种情况觉得特别快乐,有那么多人关心着自己,反而觉得碰破脚趾也值得。
于是,我便想着做点什么来表达感激之心。
但这件事,我可不敢告诉我妈,那天她让我穿运动鞋,我偏偏没听,她再三嘱咐我换掉,我却穿着新买的船鞋,偷偷地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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辣条一直都是孩子们的最爱,一人一包,不算我二十个人二十包,五毛一包,需要十块钱。
目标锁定,就是妈妈的储钱罐了。
忘了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呢,可能觉得报答同学比挨骂更为重要,却又不愿意直接承认错误。
总之,是遮盖了"又偷"这一事实,安慰着自己这不叫偷,这只是在报答同学之恩。
并发誓,"这是最后一次!" 后来,事实也证明,我做到了。
那天中午回到家,妈妈正在做饭。我看了一眼表,十一点五十八分。爸爸每天都是十二点十分准时回家。
"完了,再不下手来不及了!"心开始颤抖。
我跑到厨房,看到妈妈刚把菜切好。我捂着肚子,"妈,爸快回来了,现在就炒菜吧。"
等妈妈拿起铲子,我佯装淡定地走出厨房,然后赶紧溜到她房间,小心翼翼打开柜门。
我看见了追踪目标,一个红色的盒子,口径不大,十块钱靠着盒子边里放着,还冒出个角。
这时,我的心逐渐加速跳动,还有八分钟。颤颤巍巍用左手扶着柜门,随时可以关上,右手用十指和中指去夹。
好半天终于夹出来,这下可坏了,不知道该往哪里藏。还有三分钟,爸爸就回来了。
我一下子慌乱了手脚。放兜里,绝对不安全;放包里,没准妈妈会检查作业;放柜子里,等会就不好往出取了。
这时,灵机一动,藏袜子里。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回到桌前假装画起了画,内心一直平静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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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爸爸敲门的声音,那天第一次觉得卧室与大门之间的距离那么遥远。
做坏事以后,腿被吓得软绵绵的。最关键的是,脚被崭新的十块钱扎得生疼。
吃饭的时候,猛灌了一碗汤,以此来掩饰脸颊不自然的绯红。
当天中午,没有上床午休,并早早地去了学校。先拐进小卖铺,买下二十包辣条。
阿姨说,"哦,原来那天你是过来挑了,今天一下买这么多。"
我想起了那天的所作所为,这其实是两码子事。但还是微微点了点头,却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心里的石头丝毫没有放下。
阿姨给我装在一个特别大的黑色袋子里,分量不重,提在手里却感觉分外沉重。
是不是欺骗自己的内心就可以得到别人的原谅?可是,为什么被原谅之后,内心比原来还要沉重。
下午,我给每人分了一包辣条,他们满心欢喜喊我"大款","梦影是大款。"
我却坐在座位上,羞愧地抬不起头,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心口,特别愧对自己的内心。
后来,便再也没有偷过东西了,这种感觉不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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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年以后,爸爸讲起他小的时候在地里偷西瓜的经历。眼神突然停留在我身上。
"后来怎么不碰储钱罐了?"
"太沉重。"
我笑了,坐在一旁的妈妈也笑了。
原来,小时候不止是我偷过东西,却暗自在心底深藏了那么久。
时隔多年,终于释怀。
后来,我再回忆起来想到,阿姨应该发现了我,毕竟眼神不会骗人,红着的脸不会骗人。
而她那么做,可能是在以另一种方式教育我,同时维护了我那颗年幼的自尊心。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