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夹皮沟的炮声

    我说的夹皮沟可不是《林海雪原》里土匪盘踞、冰天雪地的夹皮沟，而是贵州山区里布依族农民耐以生存的地方，这里除了山上的鸟叫，就只有小溪哗哗的流水声了。

    在贵州山区里，210国道像一条白蛇，离开贵定县城往西而去，弯弯曲曲的钻进深山里，爬到一座叫石门坎的大山顶上，然后摇摇摆摆的到了山脚下的翁城河边，通过翁城桥，然后继续在巍巍大山之中向贵阳方向而去。

    翁城桥的左边有一条刚修建不久的乡村路，沿着翁城河南岸向西而去，路过前两年才建成的3535工厂，翻过一座小山，下了山走过一片稻田，南面的大山脚下，有一个布依族山寨，取名大坡寨。

    寨子西头往西再走100多米，有一条两米多深由南向北的小河沟，和一座石头水泥建造的小桥，桥东一条岔道向南边的大山而去。

    大约100米左右就到了山脚下，然后顺应山形向西而去，再走大约500米，两座大山之间的距离就只有100多米了。路只好又拐了一个弯，向南而去，钻进了山沟里。

    由于这里三面环山，人们就将其取名为夹皮沟。

    公元1969年初春的一天早晨，大坡寨生产队的社员们，扛着锄头，先后走出家门，准备穿过夹皮沟，到山后面挖土种植玉米，刚走到丁字路口，只见一位穿着深蓝色工作服的人，手里拿着一面小红旗左右不停的摇晃着。

    “哔……哔……哔哔哔！”他口里的哨子声不停的叫着。路边插了一块木牌，上面写着：

    “前方开山，即将放炮，行人暂且止步！”

    这条路，去年还是羊肠小道，现在已经变成了宽大的路，路上铺了一层碎石和沙子，其宽度供两辆汽车交汇绰绰有余。

  小溪从夹皮沟里出来，在这两山之间，缓缓流下，清澈的水撞击在河沟里的岩石上，发出哗哗的声音，它有时钻进岩石下面的泥沙里无声无息的不见了踪影。

    生产队的社员们陆续的来到了丁字路口，都聚集在这里，不能前行。生产队长有些着急的问手拿红旗的人：

    “我们要等多久才可以过去？”他担心等待时间长了，完不成今天的生产计划。

    一些年轻的社员们却巴不得等待的时间越长越好，他们可以尽情的玩乐。

    手拿红旗的人告诉队长：“大概等半小时左右就可以过去了。”

    他抬头指着山顶上说：“看见没有？看到山顶上的人发出信号，我才能放你们过去。”

    队长和众人抬头一看，山上全是杂草、灌木和数量不多的松树，山顶上的确有一个小小的黑影，如果他不是在那儿不停的晃动，你会以为不过是一棵被砍伐后遗留下来的一根树桩子。

    聚集在小溪边的妇女们叽叽喳喳的聊着天，议论东家的小媳妇，或者说说西家快要娶亲的小伙子。男人们有的拿出小烟袋，装上自己种植的旱烟，吧嗒吧嗒的抽起来，年轻一些的男社员抽不了旱烟，从口袋里摸出八分钱一包的经济牌香烟，抽出一根叼在嘴上，火柴棍在火柴盒上擦几下，用手捂住红色的火苗，埋头将烟头对准火苗，猛吸一口，先是从鼻孔里冒出两股蓝灰色的烟，接着张开嘴，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吸进肺里的烟，同时从口腔和鼻孔里全部跑了出来。

    刚刚从部队退伍回家的罗顺昌，也站在人群里，他不会抽烟，周围几杆烟枪不停的冒烟，使得他不得不用手驱赶着眼前的烟味，离开几个烟民，来到了队长身边。

    “这是要建一个什么样的工厂呢？”有人问队长，“为什么会选中这到处都是岩石的大山沟呢？”

    从未离开过大山的队长眨巴着眼睛，用当地布依族农民的口音回答道：“我也不晓得，听支书说，好像是一个解放军工厂，究竟是干哪样的，又为哪样选我们这块地方就不晓得是哪样原因了。”他看着走过来的罗顺昌，问道：

    “顺昌，你是寨子里见过世面的人，你应该知道得多些。”

    罗顺昌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绿色的旧军装，虽然没有了领章和帽徽，依旧还是一幅军人的姿态：衣扣都扣得好好的，头上的军帽端正的戴在头上，当兵四年，家乡口音没变，但语言中少了许多家乡的土话，都是用普通话的字、词造句：

    “我听说是为了备战，军工厂都要靠山隐蔽。有人将边疆到内地画出了三条线，第三条线（简称三线）距离边境最远，我们这里属于三线地区，所盖的工厂就叫三线工厂。”

    轰隆！轰隆！轰隆！罗顺昌还没讲完就听见夹皮沟里连续传出了剧烈的爆炸声，只见一群受到惊吓的鸟向这边飞过来。

    此时夹皮沟左边的山头上，浓烟滚滚，被炸开的石头，大的从山上往下滚，被炸碎的小石子飞上天空，然后又唰唰唰的掉到树丛里，有的还会飞到山下和对面的山上，山上的小动物们吓得到处乱窜。

    爆炸声打破了夹皮沟多年的平静，预示着这里将发生从未有过的变化。

    炮声停了十几分钟后，山顶上的黑影摇晃着手中的小红旗，山下拿着小红旗的人看到后，立即将手中的小红旗向夹皮沟的方向挥动几下，“哔……！”使劲吹了几声长哨，连连喊了几声：

    “可以走了。”

    这一年，翁城河对岸的3326厂刚刚建成，在正式投入生产的同时，开始筹建夹皮沟的分厂。

    夹皮沟里一片繁忙，山脚下到处都是石头，建筑工人带着民工们开山放炮，用镐慢慢的挖，用铁锹一铲一铲的铲，用撮箕和箩筐一担一担的挑。他们要用这最原始的方法在这山沟里弄出一块一块的平地，这是建造厂房的第一步。

    解放军工程兵某部的领导、技术人员及建筑公司的工程师们，手里拿着图纸和测量仪器，穿梭在工地上，他们要保证工程质量，每天要走多少路，他们从来没有计算过，一双解放鞋，两个月不到就磨破了。

    工厂筹建组的领导和工作人员也没闲着。工厂建成后，需要大量的技术工人，工人从哪里来？这是他们目前最先要解决的问题。他们很快确定了方案，开始进行招兵买马的工作。

    要知后事如何，请看下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