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逢佳节倍思亲,尤其是在清明节这一个纪念逝者的传统节日。又想起了爸爸,又梦到爸爸,以前的点点滴滴历历在目。想把这些珍贵的回忆记录下来,害怕以后会忘记这些温暖的爱。
学前班,寒冷的冬天早上我很着急害怕迟到,在大门口爸爸帮我拉紧衣领,整理好衣服,告诉我:“别着急,还有二十分钟呢,二十分钟从这都可以走到作头了”。听完爸爸的话我感觉心里很踏实。四年级,也是冬天,班里轮到我给教室生炉子,爸爸一早起来去教室生炉子。晚上的时候爸爸问我今天教室的炉子旺不旺,当我说炉子很旺的时候,爸爸露出了笑容。上高中时,爸爸每天都拉砖,有时候赶上星期五给郊区拉砖,爸爸会专门绕道去学校接我,周日也会送我去学校。
上大学爸爸送我来西安,等把所有事情安顿好以后,早上爸爸坐公交车去了火车站打算离开。后来没买到上午到太原的火车票,中午时爸爸提着一箱奶又出现在了宿舍门口,当时内心充满惊喜与感动。下午四点多,在校门口看着爸爸坐着公交车离开,顿时眼里充满了泪花。后来我才知道爸爸当时回到太原是在半夜12点,也不知道他当时怎么回到家的。我们市离太原坐火车也得2个小时。我问妈妈,妈妈说她也不清楚。爸爸总是这样一个人吃下所有苦,从来不言语……寒暑假回家有好几次,爸爸专门从村里坐公交车到火车站接我。如果不去火车站接我,爸爸也会在村口等着我回来,然后帮我提行李箱。每次离家去学校爸爸也会开三轮车送我到火车站,把我把行李送到火车上再离开。有一次,爸爸跟我上了火车,帮我把行李放到行李架上,离开时火车已经开始行驶了,他找了列车员开门,然后自己跳下火车(这些我也是后来回到家才听爸爸提起)。
研二下学期寒假回家,每次都是晚上近10点50多的火车,9点多我在火车站,爸爸打电话让我路上注意安全(当时我也不知道爸爸已经做手术了)。寒假结束要走时,那天正刮着大风,都劝爸爸待在家里别送我了,奶奶和妈妈送我到村口,大概十分钟以后爸爸也跟了出来。一股风刮过来,感觉都可以把爸爸刮倒。奶奶和妈妈都让爸爸赶紧回去,爸爸无奈告诉我路上小心,先回家了。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一种不想离开的冲动,在内心祈祷爸爸一定要好好的。研二暑假回家,当我在村口下公交车后,听到爸爸在背后喊我,我转身一看,爸爸推着自行车和妹妹在广场等我。看到爸爸的那一刻我很少心疼,心里想:爸爸怎么会瘦成这样。曾经身体那么强壮的爸爸,现在的腰只剩一把了。我把行李箱抬上自行车后面,爸爸推着自行车在前面走,我强忍着不哭,整理了一下情绪,假装用很高兴的声音和他聊天。
回想起这些让我感动的事,我感觉自己曾经是那么地幸福。感谢爸爸对我的爱,感谢他给我留下的这些点点滴滴的温暖。
爸爸临走前的那个冬天我请假提前回家。回到家我看到爸爸在炕上坐着输液,当时还有一位叔叔,我看爸爸眼里充满了泪水,那是我第一次看到爸爸流泪。现在想想爸爸应该是在和那位叔叔交代后事,让那位叔叔等他走后帮着妈妈料理他的后事。妈妈每天都要给爸爸用热开水擦洗身体,爸爸会充满内疚地说:“你妈跟着我受了很多苦,我这一病把整个的家的人都连累了”。爸爸只想着自己连累了家人,却不曾觉得以前他为这个家付出了多少。临走的那几天,爸爸已经不能说话,眼睛一直睁着不忍合上眼休息一会儿,一直盯着身边的人,眼里充满了泪水。能见到爸爸最后一夜,是腊八节,我们坐在爸爸身边,他用祈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人,手不停地敲打着我们,我知道那是他舍不得抛下这一大家子人,是他放心不下我们。就这样眼睛睁着走了……
每个与爸爸有关的节日,我都会想起他,有时会梦到他。腊八节、端午节、五月初七——爸爸生日、清明节、春节……现在不想过节,在别人眼里值得庆祝的日子,在我眼里都充满了悲伤。看到别人家里过节团聚,我内心好生羡慕,曾经我也拥有这样的幸福……
爸爸走后我甚至有些害怕回家,害怕下火车之后,一出火车站都是爸爸送我的场景……每次坐上回村的公交车,都忍不住想起爸爸,在车上抽噎哭泣。一下公交车到村口也是爸爸接我的场景……拉着行李箱,告诉自己不要哭,怎知泪水已悄悄从眼眶里流出来,然后立马从兜里掏出纸擦掉,那时只希望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希望不要有任何人看到我流泪。但是街上不可能没人,眼看着就要走到人多的地方了,我告诉自己不能流泪,然后佯装用喜悦的口吻和村里的人打招呼。去年暑假到家时刚好有邻居来串门,在大门洞里坐着。我本打算把行李放回家,然后出院子里和她们聊天的。结果回到家,一看到柜子上爸爸的遗像,早已哭的稀里哗啦……等到哭完,把泪水擦干净走出院子时,邻居也要走了。妈妈说你回来怎么也不和人家聊天,让人家感觉没礼貌。我只是假装微笑,不知道说些什么……
时间是个好东西,可以让内心的伤痕越来越淡,虽然现在想起这些,写下这些文字时仍是泪流满面,但总比去年的这个时候好多了。去年的这个时候,内心充满悲伤,害怕独处,害怕有空闲时间。因为每次一个人的时候、每次闲下来的时候都会想起爸爸,想起爸爸的时候都会忍不住流泪。有时候晚上躺在床上睡不着,会想起以前与爸爸在一起的日子,爸爸临走前的一幕幕像放电影一样在脑中闪现。
失去生命中最疼我、爱我的男人,失去生命中最能给我安全感的人,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我越来越困惑生命的价值与意义究竟是什么?人活着究竟是为了什么?
父母为什么可以无私地为儿女付出却不求任何回报?还记得上初中时,村里出了一名研究生,这名研究生的爸爸衣衫褴褛去学校看她时,她害怕同学笑话她家里穷,告诉同学那是她的邻居。于是村里人都议论这名研究生忘恩负义,他爸爸每天早出晚归、省吃俭用供她读大学,他却因害怕被别人笑话而不认亲爹。当时妈妈说:“这种女儿还不如不培养她”。爸爸却说:“那不一样,最起码孩子有出息了大人脸上也沾光。只要那孩子过得好也值了”。爸爸也曾说过:“爸爸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也不图什么,你好好读书,将来能过上好日子”。也许只有为人父母之后才能懂得父母为什么可以为儿女无私付出而不求回报吧。爸爸走后,我告诉自己一定要经济独立,但是行动起来确实不容易。上个月要想着存下个月的生活费,但是有时突然又有额外的支出,什么证书考试、体检、随份子等等,挣的钱完全不够花,甚至会欠债。于是我想起爸爸要一个人承担全家的开销是有多么不易,我每年交的学费、每月花的生活费都是爸爸在烈日下,把一块块砖头装到车里又一块块卸下才挣到的。不知道我上大学者七八年来,话费的十几万是爸爸多少次起早贪黑用命换来的。想到这里,真的有些后悔当时非常固执地要来西安读大学。如果当时没有那么坚持,爸爸可能不用承担那么大的压力,也许会多活几年。
爸爸离开,最难受的、最苦的人是妈妈。在学校时每次打电话,妈妈都是报喜不报忧,内心的难受与苦楚也很少和我说起。感谢妈妈一个人撑起这个家,以一颗坚强的心和她的实际行动告诉我们该怎么继续生活。也感谢弟弟这两年来承担了本该由我这个老大承担的一切。也谢谢这两年来亲戚们的帮助。前两天在电影中看到单亲妈妈带着女儿生活,在遇到危急情况的时候没有任何人帮助,那种脆弱和无力感。妈妈说爸爸走后,她吃啥都感觉不香,很少的饭她和妹妹两个人要好几天才能吃完。种地时因为不认识地被别人多占了地也不知道。这只是我知道的一些小事,其他的苦也不知妈妈独自在心里承受了多少。徐静蕾在《朗读者》中提到奶奶去世后她感觉自己的童年也跟着逝去了,因为她从小是被奶奶带大的,所以无法接受奶奶离开这个事实。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我也无法接受爸爸离开的事实,会梦到爸爸从坟墓里爬出来,回到家里,一家人还快乐地在一起。但那只是梦而已。也许,爸爸的离开,也在告诉我必须和过去的自己说再见。以前那个想要依靠父母的、有依赖心理的我也早已不在。希望以后的自己能够独立、坚强、勇敢地面对一切,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希望能够为妈妈和弟弟多分担一下。未来一家人能够团结努力、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