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很久很久的以后,当她再次路过久米岛的时候,她想起了那个宛如天使的男人。她终于承认他是男人了,他应该是高兴的。
在很久很久以前,她只承认他是男孩。
那个时候她是大三的学姐,为了给母亲请律师到处找律所,而他还是大学新人一枚。两人相遇在那一年的炎炎夏日,她刚刚被一家律所拒绝,顶着大太阳坐在路边哭。本来她是要出国交流的,母亲却在这个时候错手杀了家中保姆而惹上官司。父亲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铁了心要离婚。她知道父亲这是要将母亲逼上绝路,她痛恨自己没用,痛恨自己平时没有多关心母亲。
“嘿,女孩子应该矜持才会可爱。”一个清朗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她抬起头,阳光太刺眼她只模糊的看了个大概,是个男孩。她站起身擦了眼泪就要走,男孩拉住了她的手臂,再次说道:“我可以帮你吗?”
她甩开男孩的手,淡淡的说:“你帮不了我,我也不需要你的帮助!”
男孩也不恼,扶了扶眼镜指着后面一家律所,不紧不慢的说:“让我猜猜,你家出事了,你没钱请律师,被赶出来了,对吧?”
胸口中憋闷的一口气直冲脑门,她脱口而出:“你家才出事了,你有病啊,多管闲事!”
男孩的脸色变了变,也生气了:“我是看你哭地伤心,又是一个学校的想着能帮就帮,你这是什么态度!”
她其实说完就后悔了,但男孩的话又戳中了她的肺管子,她立刻又顶了回去:“又没人求你帮,再见!”说完她捡起背包就要走。
男孩又扯住了她,声音大了起来,“你必须给我道歉!”
她怒极反笑,“好啊,对不起!可以了吧!”她仰着头,才发现他高她一头。
“你,不可理喻!”他撒了手,转身就走,嘴里还忿忿不平的说:“头一次遇到这样蛮横无理的人,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看的脸!”
听到这句话,她突然就笑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笑,后来她想,或许这就是一物降一物吧。
“你笑什么?”男孩居然还回过头来问她。
“你真的愿意帮我?”她轻轻的问道,眼里带着希冀。
“不愿意!”男孩马上回答道。
她有些自嘲地笑笑,她果真是病急乱投医。
“对不起,我为我刚才的话道歉,对不起!”她深深的鞠了一躬。
男孩走了回来,“好吧,我原谅你了,那么,我可以帮你吗?”
就这样,男孩陪着她跑遍了所有律所,找遍了所有证据,终于帮母亲争取到了缓期执行,而他们,也终于走到了一起。
后来发生了什么,她不想记起,那些记忆太疼,摸不得碰不得。总之,她错失了他。
而这再一次的路过久米岛,她忍不住终于还是找来了,就像冥冥中,有一根线牵着她,这头是她,那一头,她想要是他。
橱窗很漂亮,店里的布置与她曾描绘的一模一样。一桌一柜,一花一草,连墙上的油画都是她喜欢的。她伸手推开了旋转门。
“欢迎光临,思意茶点!”
吧台里,还有些稚嫩的女孩抬头正要询问点单,看见是她,楞了半天,突然“啊!”的一声就跑进里间,喊着:“爸爸,爸爸!”。
她忽然就退缩了,这一声“爸爸”击溃了她的勇气,他确实应该结婚了。到底过了十年,他与她,兜兜转转,终究,还是变了。走出店门的一瞬间,她仿佛听见了他叫她“姐姐!”,回头,没有他。
女孩总算在仓库找到了人,她兴奋的比划着,连说带跳:“爸爸,我看见妈妈了,我看见活的妈妈了,跟爸爸的画里一模一样!”
他愣了一下,马上跑了出去,这个动作自从遇见她就似乎成了习惯,戒不掉。
他跑到门口,望向前方突然就停住了。十年了他还是一样不知道要往哪个方向去追她。他不愿去想,他们之间是否没有缘分,当初为什么又要遇见,遇见了又为何要互相伤害?
十年了,他怎么还会相信她会出现呢。
一个身影缓缓走过来。她走的很慢,仿佛时光延迟一样,一寸一寸的走向他。他似有所感,转头。随着他这一眼,时光仿佛停住了,她也停住了,就这样看着他。四目相对,曾经的种种,如影片般一帧一帧的掠过,那些记忆中的吵吵闹闹,甜甜蜜蜜,甚至刻骨的伤痛,此刻都只化为彼此眼里的一滴泪。
“姐姐,真的不要小意了吗?”他总想着她能主动一点,这句二十年前会牵动她心情的话如今说来,还有用吗?
可她的勇气似乎只有这么点,略带清冷的声音把他热了半天的心又凉了回去:“我们,回不去了。”
他大怒,猛的跑过去扯住她的手臂,如炎炎夏日第一次见面那般,生气的说道:“回的去回的去,我说回的去!”他几乎要暴走了,这个女人,总是这样,过了二十年还在逃避自己的感情。
她的眼睛红红的,她又笑着说:“小意还是那样可爱呢。”
他几乎要迷失在她那昙花一笑里了。但他还知道自己的目的,“别以为这样笑我就又上当,”他鼓起腮帮子,四十岁的大男人作出如此孩子气的动作,居然让她有种风华绝代的感觉。
她无奈的笑笑,她似乎永远都逃不出他孩子气的小动作。
“别再笑了,”他怒吼:“为什么要离开我,十年了,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心吗!”
他忽然也笑了,很好看很诱惑人的笑了,“你喜欢我,”他又摇摇头,指着她的心,不紧不慢的说:“不,你爱我。我说的对么?”他突然就兴奋了起来“你爱我,你爱我,不然你不会来找我,对不对,姐姐爱上我了,所以姐姐来找我了。”
她看着他孩子般的笑,忽然就明白了自己为什么经过了十年的游历心里仍是空空的,因为她把他弄丢了呀。就在刚刚,她还想着逃,想着他有了女儿,他该是结婚了。也正是因为女儿,她又回来了,她跟他的女儿,若活着,也该这般大了。
想到这里她笑了,很舒畅的,很喜悦的笑了,“是,姐姐爱上小意了,一直都爱着小意。”
他愣了,幸福来的太快,他有点受不住。
似乎知道他的想法,她扬起脸,送上了他“垂涎”已久的她的吻。
“这一次,换我来追你。”她亲了亲他的脸颊。
“这一次,我们不分开了。”他拉着女儿和她,说得郑重。
“好!”她回答得干脆。
“爸爸妈妈和我,都要好好的。”稚嫩的声音填满了整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