刮了两天的风,早晨醒来,终于听不到呼呼的风声了,窗外阳光亮晃晃的,看来天是真晴了,应该是温暖的一天吧!
不远处广场上的那架紫藤竟然开花了!这才想起四月已经过去一周了。没有紫藤花的四月怎担得起人间最美的称号呢?!
水泥铸就的棚架上,虬枝凛然地盘绕交错,解不开理还乱的样子,蓬乱的枝条上堆叠着一串串紫色的花,由于距离的缘故,看不清那些深深浅浅的紫,也辨不出哪些花已经完全绽放,哪些花还在含苞,哪些花苞还没钻出保护它们的鳞片,只觉得那水泥棚架的上方被早晨的阳光晕染出一层淡紫色的烟霞,那些伸出棚架的枝条都挑着几串花穗儿在晨光中招摇,仿佛在告诉我:快来看!我们是紫藤花,我们要绽放了!
春天里的众多花儿们中,我对紫藤花是有所偏爱的。且不说赶早儿开过的桃花杏花李花樱花玉兰海棠花,还是跟它一齐开放的蔷薇牡丹郁金香油菜花,有比它缤纷热闹的,有比它灿烂夺目的,有比它清秀典雅的,有比它雍容华贵的,但是都挡不住我对它的偏爱。
第一次认识紫藤花还是从宗璞的散文《紫藤萝瀑布》。那是三十多年前,在大学生宿舍里睡前的卧谈会上,一位胖胖憨憨的室友不知怎么就诗兴大发,用她那带着方言腔调的普通话朗诵起了宗璞的《紫藤萝瀑布》:“……一片辉煌的淡紫色,像一条瀑布,从空中垂下,不见其发端,也不见其终极。只是深深浅浅的紫,仿佛在流动,在欢笑,在不停地生长……”在她的朗诵声中,宿舍里安静下来了,大家都暂时按捺住发表宏论的欲望,静静地听她朗诵完整篇文章。她是整篇背诵下来的,声情并茂,听的我不由得喉头被什么东西哽住了,眼睛涩涩的,好像有温热的液体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沉默了一阵子,她说,这是她最喜欢的一篇散文,作者宗璞一家在文化大革命中深受迫害,这篇文章写于1982年,当时她的小弟身患绝症,悲痛之中徘徊于院中,见一树盛开的紫藤花,由花儿自衰而盛感悟到人生的美好和生命的永恒……
我说不清是被文中的哪段话所触动,仿佛也觉得一条紫藤萝瀑布在我眼前,在我心上缓缓流过,有紫色的光彩,还有淡淡的芳香。流着流着,一段长长的光阴就流走了,那个认为“花和生活腐化有必然关系”的荒谬岁月应该一去不复返了。从此,那一片深深浅浅藏着暗香的紫色便留在了我心上。
过了些年,我们一家住进了一所有院子的房子,我终于如愿在大门一侧的两株桂花树旁搭建了一个紫藤花架,种下三四棵藤萝,一年时间就爬满了整个架子。那些年,每到四月的暖风吹来,院子里的月季牡丹还正含着花苞时,紫藤花就先开了。花穗密密交叠在一起铺满了花架,也有伸展出来的,也有垂挂下来的,一朵朵蝴蝶般的小花商量好似的排着队从层层鳞甲中拍着翅膀飞出来,在阳光下飘摇,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紫藤花为落叶藤本植物,茎皮以及花和种子都可以入药,性甘苦温有小毒,入肾经,有利水、除痹痛、杀虫的作用,可用于治疗浮肿、关节疾病、关节疼痛等。此外,紫藤花还是上好的食材。
紫藤花盛开的时候,摘下那些刚刚绽开的花苞,用开水焯过,裹上鸡蛋,拌上香葱,热油煎了,或者拌上面粉上锅蒸了再浇上秘制的什香蒜汁辣椒油,都是是色香味俱佳的私房小菜,当然还有其它做法,我常做的就这两样。配上清粥和焦香的烙饼,再烹壶好茶或斟杯小酒,唤来二三好友于紫藤花架下吃吃喝喝再神聊一番,这样的日子便是神仙也会艳羡几分。
《花经》说:“紫藤缘木而上,条蔓纤结,与树连理,瞻彼屈曲蜿蜒之伏,有若蛟龙出没于波涛间。仲春开花,披垂摇曳,宛如璎珞,坐卧其下,浑可忘世。”竟与我的感觉不谋而合。李白曾为其赋诗:“紫藤挂云木,花蔓宜阳春。密叶隐歌鸟,香风留美人。”这里的香风美人应该与屈原的香草美人无异吧!
春去秋来,寒来暑往,由于工作变动,转眼间告别我的紫藤花园也有快十个年头了,不知它们还年年开花否?
度娘说,紫藤花的花语是“痴迷的爱、孤独人的忧郁和传递分隔两地的思念”。那一挂挂一串串由浅到深的紫色花穗正是我的执念,每年的四月我都会想念它们,好在这边的窗外也有这么一架紫藤可聊作慰藉。
我在阳光里紧走几步,朝着紫藤花下走去,我要好好看看这些花。
有两个半老的妇人,也不知是谁家的婆娘已支好了梯子,正爬在上面在摘花呢!草地上已经七零八落地躺着许多花的尸体,她们还在毫不怜香惜玉的掰扯着花枝。
我止住了脚步,在心中呼喊:“不要破坏它们!不要毁掉它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