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搬到城里后,喂养的鸡却没有随着来。城里的家不是独院,也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屋,是单位的办公室兼居室。鸡只好留在家里了。
留在家里的鸡共有三只,都是母鸡,下蛋的鸡。鸡是老鸡,喂养三四年了:一只是黄色的,一只是白色的,还有一只是黑黄相间的。
没人在家住,留下一处空院子。没有人喂鸡,鸡常常饿肚子。空院子里没有鸡要觅的食,即使有,也是以前撒下的、被风刮在旮旯里的几粒麦籽或谷米。过不了几天,就再也找不到吃的了,只好在街上觅食。街上又有什么呢?没有人往街上撒东西。只好跑到邻居家,和邻居家的鸡一起争食。
邻居多是容不得它来分食的,女人们拿起扫帚或树枝赶它们走;鸡们很惊慌地嘎嘎叫着,不理解为什么不叫它们吃,而其他鸡正在起劲地、头也不抬地蹦蹦啄着。
过一会儿,见主人不在,再回来,主人还没过来撵呢,主人家的鸡却在坚守着自己的地盘了,它们用尖尖的嘴咬它们,驱赶它们。
天黑了,鸡飞回来,在自己的窝里睡。其实已不能称之为窝了,到了晚上,鸡就落在树上睡。我家的院子里有一棵大枣树,鸡们就落在上边。
我不在家住,遇到星期天或回来种地时才喂一次。我并没有将它们送人,或者吃掉。我觉得养几只鸡,家还像个家,否则,没有人住、再没有鸡叫的家,会更加荒凉。
后来鸡的遭遇是可以想象到的,没有人在家,它们定会孤单,像流浪者一样,没有安全感,没有归属感。
虽然在别人家觅食,鸡还是把蛋下到了自家。
在相隔了两个月之后,有一天,我回到了家。见到那只黄色的老母鸡后边跟着十几个小鸡仔,老母鸡嘎嘎,小鸡仔唧唧。小鸡仔黄灿灿、毛茸茸的。我明白了,这是黄母鸡孵出的。
原来,它们下的蛋都在做饭棚子的一个麦秸窝里,家里没人捡,就一直在那里存放着。鸡每次下蛋,都下在那个麦秸窝,那里经常是十几个、二十多个鸡蛋,白花花一片。每次回家后,我都会先到那里看一眼,每次都会很开心。
回来少了,攒下的鸡蛋就多了。鸡就捂着这些蛋。慢慢地,就孵出了鸡。一窝鸡。
每次回到家,我都会先把街门打开,跑在邻家的鸡见了,就飞回来,围在我的裤脚下,在欢迎我回来。好可怜啊,我家的鸡!我赶忙从粮缸里抓出两把麦粒,撒在院子里,任它们吃饱吃撑。
天快黑的时候,我要返城了,我看见鸡们十分不安的样子,它们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哀伤。那只白色的鸡撵着我走了好一段路。我往回驱赶着,泪眼迷蒙。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回来了,忙将街门打开,等待着鸡的飞回。可是,半晌的工夫了,既没看到老母鸡,也没有小鸡的踪影。我忙去几个邻家打听,他们说,我们也好久没见到了。
是被人宰杀吃了,还是被街上买鸡的人捉走了?或者被黄鼠狼叼走了,或离家远迷路了回不来了。我不得而知。
一阵怅然,几多凄楚。
在我的心里,它们不会遭受厄运的。它们飞到了遥远的地方,那里有草,那里有水,那里有阳光,那里有田园,那里有虫子,那里有吃不完的食,那里有无数的好伙伴。
一定是这样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