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一本书的相遇,是恰到好处的机缘。
你的兴趣点、空余时间,周围正在发生的事, 甚至是当天的心情、天气,在读书这件事上,都会影响些什么,哪怕是细微的。
于是,某只深居简出的蝙蝠,不经意地扇了扇翅膀,新冠病毒走向了人类,我在大把空闲时光中邂逅了《血疫》,在《血疫》中发现了《夜航西飞》。
从这个角度讲,我得对这只蝙蝠致以敬意。
“马卡姆著有《夜航西飞》,讲述她在东部非洲当飞行员的经历。” 《血疫》中寥寥几字,勾起了我一睹为快的欲望。
正如译者在后记中所言,谁能说非洲不迷人?谁能说飞行不迷人?
01
“我说的是非洲和黄金般的喜乐。”
说到非洲,你会想到什么?
广阔壮丽的风景,人类的起源,原始部落、神秘的巫术,炙烤的阳光下黑皮肤的人们,物资的匮乏,或者狂热的淘金者?
非洲,是我一直向往的热土。那是创世之初的美,蒙昧、狂野、热烈。
它偏安一隅,遗世独立,缓慢而强劲地跳动。任你觊觎它的美,垂涎它的财富,以侵略者的姿态涌入,最终只能黯然离场。
它从不卑躬屈膝地迎合,带着天地开辟之初的骄傲。
我曾多次想象着,背上包去非洲吧,去一望无垠的撒哈拉沙漠仰望星空,去美丽而危险的埃尔贡山造访奇塔姆洞,去看动物大迁徙,从坦桑尼亚大草原,走到肯尼亚。在维多利亚湖畔搭帐篷,尝尝乞力马扎罗的雪。
狮子老虎不会允许如此浪漫诗意的想法,它们脑袋里的主意更血腥点。
斑马、羚羊可能乐意与我做伴,毕竟,这么一个热气腾腾,行动迟缓的直立动物在身边,简直是人肉盾牌。
奇塔姆洞的病毒也会很开心,这是屠杀人类的快乐。
非洲生活过的人,热爱非洲的人,骨子里都藏着放荡不羁爱自由的灵魂。
三毛的非洲是金黄色的,它专属于撒哈拉,带着爱情的浪漫与悲怆,倾注着生活的热情,夹杂着一丝神秘。
凯伦·布里克森的非洲是鲜活的,绵延的山脉,雄奇的植物,魁梧和谐的动物——是一封长情的告白信。
柏瑞尔的非洲,是融于血液的,更恣意,是刺激的冒险,令人动容的勇气。
柏瑞尔四岁时,父亲决定搬到英属东非,她就在这片土地上扎了根。
在内罗毕、肯尼亚,柏瑞尔度过了一生中的大部分时光。
这片尚未被文明侵蚀的土地上,她和当地土著一起玩耍,带着矛和盾牌去丛林中猎杀疣猪。
她曾被狮子攻击咬伤。
她训练赛马,18岁成为非洲第一位带有执照的女赛马训练师。
他跟随飞行员汤姆·布莱克学习飞行,驾驶飞机,往来非洲大陆,运输信件、食物、乘客。
同布里克森一道,开着飞机寻找大象的踪迹,指引猎手。
1936年9月4日,柏瑞尔独自从英格兰出发,成为第一位单人由东到西飞跃大西洋的飞行员。
02
“你当然要去飞行,我老早就知道这点。我能在群星间看出来。”
人生,终究不过是与一些人的相遇。
有人得遇伯乐,有人遇人不淑。正如李安与特德·霍普,张爱玲与胡兰成。
柏瑞尔的一生,遇到过很多的人,这些人在她辉煌的职业履历中扮演了重要的角色。
在莫洛,一条尘土飞扬的道路上,她遇到了传奇飞行员汤姆。后来,汤姆做了柏瑞尔的飞行老师,倾囊相授。
学习驾驶飞机后,柏瑞尔开始和丹尼斯——最优秀的白人猎手一起飞行。
柏瑞尔非常仰慕丹尼斯,在作品中,对丹尼斯极尽溢美之词。
丹尼斯提出用飞机侦查大象的想法,柏瑞尔激动地告知汤姆,汤姆建议柏瑞尔先不要去。
最终丹尼斯独自前往,因飞机坠机而逝世。
之后,柏瑞尔继承了丹尼斯的想法,和冯·布里克斯·芬尼克男爵开始寻猎大象。
在柏瑞尔离开非洲,居于伦敦后,在卡里贝家族的晚宴上,J.C决定造一架飞机,由柏瑞尔驾驶它飞跃大西洋。
普普通通的一天,在某条寂寂无名的乡间的小道上,你遇到了一个人,你们谈论了一些事情,当时你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影响。当多年后,你站在未来里回看,才发现,这次聊天竟埋下了一颗种子,长成了你的以后。
柏瑞尔是非洲的养女,是天生的冒险者,她带着非洲的气息、非洲的精神。她遇到的人,也是同样勇敢的超凡之人。
他们碰撞出一个想法,做出一个计划,将计划付诸于实践,然后,成为传奇。
更要紧的是,柏瑞尔是一个天生的行动派,她的眼睛里有男子的坚毅,血液里奔涌着果敢与勇气。
她从不在幻想和言语中徘徊踱步,从不压抑自己的天性,对决定的事意志坚定,牢牢把握机会。
当柏瑞尔飞翔在群星之间,她终于逃离了陆地的平淡,但也承受了牢不可破的孤独。
但对于柏瑞尔来说,无聊的荼毒远胜于孤独和潜在的危险。
她曾独自多次穿梭于非洲大陆,往来于英非之间,在孤独中度过了大多数的时光,“沉默已成为一种习惯”。
即使在冒险的过程中陷入泥沼,也毅然启程,无惧风雨。
可能当你看过了天空海阔,独享过三万英尺的夜空,才能理解柏瑞尔孤独的自由。
如同一开始那样,我可以追问:“为什么要冒这个险?”我也可以回答:“为着顺应天赋。”一个水手生性就该远航,一个飞行员生性要去飞翔。我想这就是我飞越两万五千英里的原因。我能预料到的是,只要我有架飞机,只要天空还在,我就会继续飞下去。
03
“你应该写写。知道吗?你应该写。”
这本书的产生,部分归功于《小王子》的作者——法国著名飞行员圣·埃克苏佩里的鼓励。
“你应该写写这些事。你知道吗?你应该写。”
事实证明,她写的很好,甚至让海明威“愧为作家”。但值得一提的是,在本书中,除了狩猎、驯马、飞行,她对于自己的私人生活只字未提,也让这本书成为一本另类的自传。
1942年,《夜航西飞》在美国出版后,受到追捧,第二年又在英国再版。但因为情势的变化,《夜航西飞》的销量并不可观。
直到三十多年后,因为海明威书信集中的几句话,《夜航西飞》得以再版,迅速登上畅销排行榜。
“你读过柏瑞尔·马卡姆的《夜航西飞》了吗?在非洲时我和她很熟,从不怀疑她有朝一日会在记录飞行日志之外,拿起笔写写别的。如今所见,她写得很好,精彩至极,让我愧为作家。我感觉自己只是个处理词语的木匠,将工作所得拼装到一起,有时略有所成......”
在《夜航西飞》之前,凯伦·布里克森在1937年出版的《走出非洲》,已高踞“经典”地位。
同属记录非洲生活的成功作品,两部作品难免会被拿来作为彼此的参照。
柏瑞尔和凯伦分享着同一时期的东非,他们的作品中也存在着许多的交错。
柏瑞尔的寻象伙伴布里克森是凯伦的表弟和前夫,她仰慕的丹尼斯则是凯伦的情人。
凯伦搬到非洲时已是一位专职作家。读《走出非洲》,能感受到作者历经锤炼炉火纯青的写作技巧,浑厚老练。
柏瑞尔则是自由的,养狗、狩猎、驯马、飞行,她过着非凡无畏的日子。她的文字也是自由的,随心而动,不受束缚,带着未经雕饰的棱角,自然地像内罗毕温热的风,像乞力马扎罗的雪,成就了独一无二的率性、大气。
凯伦爱非洲,但对于非洲,她最终只是过客。柏瑞尔则与非洲血脉相连,同它一起呼吸。这里的热土养育了她,塑造了她。
比起人,她的笔尖更偏爱自然与生命。她的描写诗意抒情,笔触温暖、幽默,感情深沉专注,言语间流淌出丰富的哲思。
非洲不是单一的,有幸踏足的人,都有属于他们自己非洲。凯伦的非洲,柏瑞尔的非洲。
只是谁能凭爱意要富士山私有。非洲永远伫立,静默而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