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来做一个思想实验。
假设我一出生,就被关在了一个房间里,接受最好的教育。到了十八岁,我已经学会了这个世界上所有的知识。物理学、生物学、认知科学、化学、经济学、医学等等,全都被我掌握了。
现在我被放出了这个房间。大家会认为,我会怎么做?
会去找那些关押我的人复仇?会去利用自己的知识造福人类?或者利用自己的知识为自己谋利?一举成为这个世界上最有钱、最有学识、最有权势的人类?
在这个知识就是权力的时代,像我这种全知者,几乎是无所不能。
但我一出房间,就呆住了。
我不知道该如何行为。当然,我知道要继续呼吸和心跳,也肯定要去觅食,去排泄。但这些与其说是我知道自己要做的,倒不如是我的生物动机驱使我去做的。它们藏在我的无意识当中,不需要我知道。我已经知道关于人类的所有心理学知识,但我还是不知道,人类应该如何行为。
这不可能是因为我能力有限。我知道,假设我制定了某个目标,我就能计划出最优策略,以最低成本获得最大收益。但问题是在,我不知道要制定什么目标。
我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下去。是去获得世界首富的地位?为什么呢?是为了衣食无忧?为什么呢?是为了吸引女性的青睐?为什么呢?是为了最大化的复制自己的基因?为什么呢?
我不知道,我找不到一个令自己满意的答案。
在那个房间里,我学到了所有的知识。但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有“价值”这种东西。我不知道该给自己计划什么样的行为规范。我不知道该给自己制定什么样的目标。我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该如何生活。
我不知道“意义”,每个行为的意义,每个物件的意义,我的人生的意义,这个世界存在的意义。因为它们在我看来,都没有意义。我能洞悉这个世界所有的规律,我能预测未来、知晓过去,但我看不到它们的意义。
这个物理世界之中,并没有价值和意义,以至于一个知晓了所有知识的人,也不知道该如何生活。
但生活的轨迹不是提前计划出来的,我们的行为也不是靠知识驱动的。习惯是我们最伟大的导师,我的行为习惯、语言习惯、心理习惯、思维习惯等等,它们在我的身体里,在我不知不觉的情况下指引着我,控制着我。而我能做的,也许是在需要的时候花很大力气去改变自己的习惯,从而让新习惯来控制我。
当我选择早餐时,我没有对煎饼的价格做供求分析。呼吸时,我没有考虑吸入多少气体能维持最佳血氧浓度。当我骑上自行车时,我没有计算最省力的姿势。当我写文章时,我也没有刻意追求最低的成本和最高的收益。我不准备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写出来,如果分享知识是一件值得做的事情,那它就只是值得做的事情之一。
而真正值得做的事情,我不知道。 或许,我更需要知道的,是该给自己培养什么样的习惯。它能控制我的行为,去做它能做而我应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