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无脸帽人

      “你个悖时姑娘，你是想存心气死老子？”

        那个时候，只要远远的听到一阵谩骂声，不用说，一定又是英子正在遭受她父亲的毒打。这已经成为她日常生活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

        记得有一次因为她不小心把她父亲放在水盆边烧红的铁簪子弄到水里了，她父亲看到后随手就向她扔过去一个砍柴刀，我当时心都跳到嗓子眼了，还没有缓过神来，她父亲随地捡起一条木棍就冲她走过去，不停地在她身上抽打。我直接被吓得哭着跑回家了。

        她的父亲打人时是毫无理智可言的。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在手边，木棍、火钳、砍柴刀、板凳，无一不可成为他打人的工具。

        英子是个苦命的姑娘。

        在她六岁那年，她的母亲因为受不了她父亲的拳打脚踢，喝毒药死了，下葬的时候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就连棺材都是临时借的。她的父亲嗜酒如命并且滥赌，每次赶集必赌，快天黑的时候还得在小店里赊几两酒喝了之后再踉踉跄跄的走回家。每次走到离我家不远的地方就倒下了，接着就用他粗大的嗓门儿喊着“英子，快点给我拿亮来。”不一会儿，英子就会从我家门前经过，给他父亲送手电筒去。又过好大一会儿才看见她扶着她父亲从我家门前经过。

        英子是个乖巧懂事的姑娘，从来不违背她父亲的话。哪怕一次的叛逆也没有。她宣泄情绪的最好方式就是一个人跑到河岩边去哭，哭过之后就跟没事儿一样。

        村里的孩子都是五、六岁就开始上学了。英子家里穷，他父亲死活不让她上学，还说：“姑娘家家的，上啥学？迟早还不得嫁人。”英子十岁那年终于有机会上学了，她能够去学校念书，都是因为那个时候开始九年义务教育，在老师三番五次的劝说下，听说上学不要钱，她父亲才同意的。

        在她三年级的时候，有一个算命的老婆婆到了我们村，想要给她儿子找一个媳妇。据说是她们那个地方姑娘特别少，男子找媳妇儿不好找，尤其是上了年纪的男子。在村里听说了有英子这么个人，就去找她爹商量，她爹同意了。理由是，如果英子跟着去了，以后就他一个人，负担就轻了。

        那个算命的老婆婆走了。没多久，英子家里果然来了一个男子，是来看人的。这个事儿，英子也没说什么。我只知道不久之后便看到英子用起了手机――银灰色翻盖。她经常当着我们大家的面拿出手机和她的男朋友发短信，有时还会给我们看，信息都是些极简单的内容。“吃饭了吗？”“你爹身体好吗？”“你什么时候来我家？”……我那时候只觉得新鲜，便时常跟着凑热闹。听说，那个男子比英子大十五岁。

        后来，有一段时间没有看见英子，我问奶奶，奶奶说：“几天前，英子已经跟那个男子走了，去了四川。”“走了？我怎么都不知道！”我不解的问。“哎！这就是没有娘啊，年纪轻轻的就……才十三岁啊！说好听的是嫁出去，说难听的就是卖出去”。那个时候在我的脑海中很难想象四川是个什么样子，潜意识里只觉得四川是个很遥远的地方。

      英子就这样跟那个男子走了，连个简单的婚礼仪式都没有，也没有嫁妆。

        后来我才知道，她走的那天，那个男子还给了她父亲二百块钱。

        那一年，英子十三岁。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见过她。当我再一次从别人口中得知她的消息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听说，她老公对她很好，她婆婆对她也很好，家里还修了两层楼的小洋房，过得还算幸福。偶尔还会给她父亲寄点钱回家，每当这个时候，她的父亲就会夸耀他家的英子是多么的懂事，多么的孝顺。

        英子隔几年会回一次家。虽说现在同村人都说她过得幸福，可当她和大婶们谈起当年的事情，还是会抱怨父亲的自私与无情。

        如今，我在外读书，回家的机会很少，便再也没有听过关于她的任何消息。

        一种生活的结束便意味着另一种生活的开始。英子是个苦命的姑娘，却也是个幸运的姑娘。

        昨晚我梦见英子了，梦里她笑靥如花。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命运。英子自有她的命运，我也自有我的命运，你也自有你的命运。谁又能说得清道得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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