姨妈与我没有血缘上关系,她只是妈妈的同事,两人因为是同一年进入同一个单位,性格各方面都很合得来,所以两人是挚友。在我的记忆力,李姨妈是一个非常有魄力的人,她热情、大方,时常能容忍我作为一个孩子所有的种种顽皮和置气。
记忆小事
记得小时候,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事情,一直生姨妈的气,每一次见到她,总是扭头到一边,不主动打招呼,不理会她所有的问题。又一次,跟老妈参加一次同事间的聚会,姨妈也来了,看到同事的孩子,姨妈还是老样子,给每一个孩子分糖吃,大家欢欢喜喜地道谢、接受,而我还在生气,从姨妈一进门我就没有正眼看她,没有招呼,没有笑脸。姨妈看到我还在生气,就叫住我,蹲下来,说:“还在生姨妈的气吗?不要生气了,姨妈错了。来!姨妈给你带了棉花糖,不生气了好不好?”我看着她,点了点头,笑了笑,拿着棉花糖,说:“谢谢李姨妈。”就这样,我们又和好啦。那个场景我至今记得,我时常在想,我们和好是因为棉花糖,还是因为李姨妈先主动跟我说话?我选择了后者,因为我觉得,你主动说话,给我台阶下,就是尊重我,是好姨妈。这个想法我从未怀疑。可见,我是一个内心多么骄傲的女孩子。
教师外的另一人生
李姨妈原来是一位小学数学老师,因为年轻气盛,得罪当时一手遮天的领导,被“贬”到后勤处做了一名种花阿姨,负责给校园里所有的花花草草浇浇水,松松土,施施肥。如果食堂有需要,就到食堂给我们打饭送汤;如果小卖部有需要,就到小卖部站站台,卖卖零食。很久很久,我都已经习惯了李姨妈这样的工作内容和形象,从来都不知还有之前的种种。听老妈说,姨妈“被贬”后,自己也并未消沉许久,而是跟姨父一起,在外自己开了个商品批发铺。
因为姨妈的人品和人缘,豪爽热情的她把生意越做越大,最如日中天时姨妈和姨父名下,有一家商品批发行、一家当地很有名的酒店和一家销售名酒的商店。即便姨妈在一定程度上发了家,但对于老妈,对于我,姨妈还是一如既往地对待,每年过年过节都会为几个关系甚好的姐妹,准备一份年礼,酒米油糖,一样没落下。每到这时候,老妈都会感叹:“把生意做得这么大,还能如此顾及身边的亲朋好友,真是不简单,每一样人情都能考虑周全也是相当不易。”一直以来,对于姨妈,更多的是钦佩和感谢。还记得有一次,家里有姐姐结婚,在姨妈的酒店里办了喜酒,空隙间,姨妈拉着我跟我和老妈说:“只要姨妈还在,以后王璇结婚的酒宴我包了。”不管这是不是玩笑话,对于姨妈的情谊我深记于心,至今想起内心依旧感动。
后来听老妈说,自从政府出台了各项规定后,全国各地名酒市场受创很大,姨妈首当其冲,毕竟还有酒店和名酒店。这是事实,但我仍然相信,以姨妈的能力,这又算什么呢,姨妈一定能解决的。而后的几年,我离家求学,本来就很少能见面的姨妈,从那之后也只是过年才会见上一面,那时她已经是两个孩子的奶奶了。
病痛降临
膝下有孩孙,身边有子女,手上还有自己的事业,以及与自己同甘共苦的老伴,一切都应圆满了吧。可是上天总是妒嫉他人,不知何时起,姨妈被查出患了癌症。原本疾病带来的恐惧以及病痛带来的折磨,都足以摧毁一个人的意志,亲人朋友的分担和宽慰是不可或缺的。可是,总是事与愿违。姨妈除了几个稍亲近的人,基本没有把生病的消息说出去,为什么?因为怕债主来催债,怕自己的事业因为自己的病而受到巨大的影响,怕自己的家庭因为自己的病而再次受到其他的打击,承受更多的责任。都说,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姨妈又何尝不是呢?
病痛、家庭、事业,三重夹击,任谁也顶不住的吧!
噩耗之至
还记得,两个月前,来到省城找工作,老妈跟着一起顺道来走走朋友,才知道姨妈病重。老妈便叫上另一位好友一同去到李姨妈的家里看望她(姨妈在省城有套房子),那天本来我也是要去的,可临时接到了新工作的面试电话,便作罢。我打了个电话给姨妈,解释了原由,也承诺过段时间一定再去拜访。电话那头,还是熟悉的声音,热情的招呼,暖心的话语,只是没了记忆中那般爽朗和轻松。新工作需要适应,就这样两个月过去了。就刚刚,老妈告诉我,李姨妈走了,就在今天早上,在自己的家里,永远地走了。那一刻,我是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反复确认了好几遍,“是的,姨妈走了!”,老妈叹息地说。电话里,老妈责怪我没有及时去探望姨妈,与我,当时已经震惊得一愣一愣的,匆匆挂掉了电话,坐在椅子上,整理着思绪,久久不能说话。不曾想,那次通话成了我们之间最后一次联系,那是她在这世上与我最后的一次沟通,那是她对于我整个成长记忆中最后的最后。
此时的我,非常自责,因为我再也没有办法去实现“再次探望”的承诺,我再也没有办法去看看曾经如此关心我,与我毫无血缘的李姨妈。通过这件事,我更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尽快去实现自己的承诺,别等到一切来不及才来追悔莫及,也不要轻易承诺,一旦承诺必实现;二是亲人不一定需要有血缘关系。
此时此刻,我记下脑海里最深刻的回忆,以此悼念逝去的李姨妈。
逝者已逝,一路走好。请在天堂里幸福安康。
大树记于 2016年10月23日 22:5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