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杭塘夜步
夜慢慢的深了,初秋微凉的风拂在身上,似乎还隐约残留着迟桂花香,空中洋溢着甜的清新的气息,顺着斑驳的路灯下那条林荫小径,拉长的影子跳跃着径直上下律动,我又来到了几百米开外的余杭塘河畔。
河边三两成群的是夜边散步的人,有牵着小狗的,狗儿欢快地左摇右摆着,不时去吻起桥边栏杆或路旁的青草,似乎那是难得的美味佳肴又好像侦察什么可疑状况;有不远处驻守的军人穿件单薄的背心奋力冲刺的,伴随着节奏的“吭哧吭哧”声,汗流浃背映衬起雄健的肌肉象快速移动的小山;有青年的乃至中年的廖廖几对伴侣,依偎在小径两边的石椅上,浑然不觉冰凉的温度,咬着耳根说着只有自己明白的秘语,风声传开后只留下“嘶嘶嘶”的声音,有些象从前收音机频率干扰时的激荡声忽高忽低;有几对老夫妻,几乎每天晩上都会来河边慢步,步伐是轻快的,手臂坚强而有力地甩动,讲着听不懂的家乡话或者杭州本地话,似乎说不完的家长里短;偶尔,会遇到一两位老外,基本上是默默地快跑,如果你饶有兴趣地打量他们,一般也会得到对方礼的“嗨”一声回应;有时也会有几位大妈,拉住对方高声地问长问短,“你们孙子介套?”、“老头儿身体介套?”,依次问候家中的亲属,如果家庭人口众多倒是大可消磨一段辰光的。
河畔的杨柳一惯的沉默,随着风起处扭动腰肢,发出“娑娑”的响声,要是白天倒也不枉徐志摩的名诗“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只就着黑闻听她的旋律了。而旁边的槐杨树香樟树,便是雄浑古朴的味道,任凭风来自是纹丝不动,似老纳入定,而树纹虬张百结亦和皱纹般并无二致。不小心便踩着些青草,湿漉漉的,和着淡淡的清香,不禁让你多透一口气,贪恋着要把这香味全然吸入肺腑,脑中的细胞驱散了睡虫也开始跳跃。放眼望去,影影绰绰,伴随昏黄的灯晕,风景都好象焦距发散的摄影,变得虚幻迷离,混合着各式香味,飘然心醉,偏偏不时传来时高时低忽远忽近的人声,方才恰到好处地将灵魂拉回,脚步重新踏实了泥土蹒跚前行。
今晚的余杭塘河,是黑色的巨镜。河中央有画舫驶过,窗口的船灯一长溜地照映了水面,波光粼粼,一层一层传递,“啪啪啪”拍打着岸边,直到拍散了波光,一切复归于平静。河面有白色的闪电掠过,或单或双,那是夜晚的白鹭,轻轻拂过水面后一跃而起,带走了几条不幸的鱼儿,消失在夜空或栖息枝头,象滑翔机,给暗黑中抹上一道亮色。 透过浓郁葱茏的树丛,今晚的月亮又大了一点。一颗星也没有,整个苍穹就只有她孤独的躺在中央。金灿灿的中央清楚可见黑点,若定晴凝视,倒是有些象老人的头。侧仰着,悠闲自在,看尽了几亿年人间沧桑,也许真的可以宠辱不惊、云淡风轻了。“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此时当有好酒一壶,“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万千烦恼丝瞬间归于尘埃,绝不再有牵挂。
今晚的余杭塘河,是独思的佳处。找寻一隅长椅,远远眺望河心夜钓人电筒照耀下的蓝色浮标,一束束光影中透射出雾霭,翻滾着无数个小颗粒,恰如大千世界中微尘,“诸微尘,如来说非微尘,是名微尘”,一切皆是非相,功名利禄皆浮云,用一颗平常心看世界,看云卷云舒,至少会减少如许重负,心似浮云常自在,意如流水任东西。放下一些舍得一些,珍惜拥有的放下拥有的,也许看得更明白。前些日子读梭罗的瓦尔登湖,作者花了两年时间思考“我活在何处,我为何而活”,正是独处后认真思考人生的收获。君子慎独,穿过了弯弯曲曲的幽径,终于看到了家的灯光,心也顿时明亮了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