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狐尾系,心意深
自从还政于天君后,除每岁五月初五登青云殿定众仙品阶外,帝君便是独坐于芬陀利池畔,以莳花闲钓、校注经典遣兴,看似清静无为,实则内心多了一份隐隐的牵挂。
纵使是已达九住心最高境界的西天佛祖造访太晨宫,面对帝君万万年难得一回的请教时,也一如既往保持拈花微笑状意味深长道:“缘无定论,顺势而为。”
帝君修到专注一趣,不难理解佛祖的话中玄机。三生石所谓的定天下姻缘,于紫衣尊神而言,是狠心劝退凤九的说辞,更是连他自己都觉得好笑的借口。缘来挡不住,缘去留不住,经历过血雨腥风洗礼过的他何曾惧过天命,无非是不想因自己义无反顾的冲动,重蹈凡间的覆辙。
凡间归来,上天惩他失去九成法力,是三生石给他敲响的警钟,他畏了怕了,更是担忧这天罚降在凤九身上。宁肯忍受漫漫无期的相思之苦,也不愿意让心爱之人再去冒险。
“九儿,你可还在怨我?”帝君抚上腰间狐尾,嘴角划过一丝苦笑,自言自语道,“怨我这个昔日的天地共主,竟然是个懦夫?”
身后清风拂过,帝君挺拔的背影岿然不动,神色恢复往常的冷静。
“上神难得如此闲情逸致,莫非又是那毕方鸟不知所踪?”
折颜嘴角抽了抽,他认识帝君数十万年来,无论在修为还是口舌上,都未曾在帝君面前占过上风,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他敏锐的眼光落在了紫衣尊神腰上那处醒目的红色上,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放不下的人,其实是你。”折颜一语道破。
紫衣尊神静默不语,眼神聚在狐尾上,仿佛见到了那抹娇俏可人的身影。
“若说敢爱敢恨,凤九称得上比她姑姑更胜一筹。当时白浅历劫归来,需服下忘情水才能忘却前尘,而凤九一去凡间数百年,连她姑姑的婚礼都未露面,那丫头性子狠起来,当真是个绝情种。”
帝君的神色生出几分伤感,这是折颜不曾见过的:无情未必真豪杰,适合挂在墙上的东华帝君,动情之后俨然不再是那个云淡风清的尊神模样,铁石心肠也会为一人化为绕指柔。
“这不正是你喜闻乐见的?”折颜看向狐尾的目光变得悠远起来,“三生石上,你与她没有缘分,与其一片痴情藏冰雪,一腔艰辛付东流,不如早日放下,对她、对你都是好事。”
折颜的话无疑句句戳到帝君的心坎上,然帝君无力辩驳,是他亲手推开的她,如今她杳无音讯,仿佛忘记了他,对他何尝不是一种刻骨铭心的痛?
察觉帝君的神色愈发落寞,逞了一时口舌之快的折颜终是心有不忍,想要安慰帝君几句,不经意间注意到那处狐尾的异样。
“你是用的赤金血,不对,用的心头血养着凤九的断尾?”折颜惊讶道,他注视着那红如血玉的狐尾,仿佛明白了一切,“剜心之痛,直入肺腑,彻夜难耐,你又是何苦?”
“我这点痛,何及她断尾之痛的十分之一?”帝君淡淡道,眉目柔情深藏,“我欠她太多,纵然相望不能相守,也将竭尽全力护她无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