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养蚕

“妈妈，快来看，我的蚕宝宝做成茧了！”女儿欣喜地喊着。我乐呵呵地跟着她，分享着她的快乐。看着这几个洁白的茧，我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大片洁白的茧，“奶奶，我们的蚕结成茧了！”那是我小时候欣喜的喊叫声。我的眼前又仿佛出现那个瘦瘦的老人忙碌的身影……

不知从何时起，村里几乎家家户户的自留地里种上了桑树苗，大概2年后，桑树能产较多叶子足够养蚕了。每家都会根据种桑树的量向村里预报要养的蚕量。

春暖花开的日子一到，奶奶就忙活起来了。家里先打扫出一间屋子作为蚕室，然后将整个蚕室和养蚕用的竹匾、竹筐、木架子、剪刀、尼龙纸等进行严格消毒。那时的空气里就是一股浓浓的消毒水的味道。整个蚕室紧紧密闭两三天，这几天里奶奶是不允许我们这些小孩子靠近蚕室的。当她感觉细菌应该都消灭了，就打开蚕室的窗子，进行通风，把消毒过的东西又一样一样搬到太阳底下进行曝晒。一切养蚕的器具上都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和太阳的味道，奶奶才放心地把这些东西重新搬回蚕室。

地里的桑树吸收了春雨后开始拼命地吐芽长叶了，嫩绿嫩绿的，格外亮眼。村组长通知这几天蚕种要到了，请各家准备迎接。那时的一家人像盼星星盼月亮一样，奶奶也一再清点着蚕室里的东西。

有一天早上，我睡醒起床后，奶奶笑眯眯地说：“昨天晚上蚕种到家了。”“是什么样子的？”我又惊喜又惊讶。奶奶领着我来到蚕室外，让我的鞋底在生石灰粉上踩一踩（就像现在进无菌室一样进行消毒），然后才能进蚕室。早春，外面还有些春寒，但蚕室里却暖融融的，奶奶特地生了炉子，木架子外面罩着一层尼龙纸，感觉蚕种住进了一个豪华的宫殿一样。奶奶给我看蚕种，呀，比芝麻还小的一颗颗。我问奶奶蚕宝宝什么时候钻出来？奶奶一脸慈祥：“今天晚上就可以看到蚕宝宝了。”

就这样蚕种在温暖的室内静静地孵化着，果然到了晚上，奶奶一脸兴奋，告诉大家蚕宝宝都孵化出来了。当我再次进蚕室看时，只见一条条黑黑的比蚂蚁还要小的蚕，有的还比较调皮，爬在比较远的地方。这可怎么捉呢？手这么大，一不小心就会把它们捏没了。奶奶微微一笑，只见她拿出一根已经消毒过的白鸭翅羽，手颤微微的，轻轻地轻轻地沿着匾的底部一拂，那小蚕儿就乘着飞羽，来到大部队前。然后奶奶又轻轻把羽毛一弹，小蚕儿就回到兄弟姐妹中了。

小蚕吃的桑叶要保证又嫩又新鲜。奶奶每天早早起床，趁着露水还没退去，就去桑田里采摘一些。回到家后，再用干净的布把桑叶上的水和灰尘抹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叶面一尘不染。接着她用剪刀把桑叶剪成很小的碎片，再轻轻地洒在小蚕上，这样小蚕就吃上了美食了。真的看不清这些小家伙是如何进食的，但过了一段时间，桑叶上就会出现坑坑洼洼，一个个漏空的洞。再过段时间，就会发现小蚕们小小的排泄物。奶奶为了照顾好它们，常常半夜还要起来看看蚕室内的温度合适哇，需不需要蚕们添食。

小蚕们在奶奶的照顾下，每天吃呀呀，睡呀睡，不知不觉从一龄到了二龄，原来的黑不点也慢慢变得白了，再到三龄、四龄，蚕的生长速度可是惊人，到五龄的时候，每条都白白胖胖，有大人的小手指那么大了。原来占巴掌大的地方，现在已经住上十几个大竹匾了。奶奶每次端竹匾时都是双手使劲抓住匾的两边，十几个端出端进一趟，都已经累得汗流浃背了。这时，大蚕的胃口也更大了，每天都是几大箩筐的桑叶。有时奶奶忙不过来，就会拉上我这个小劳动力到桑园里去采摘桑叶，这时老嫩桑叶全部从枝条上撸下来。我和奶奶比赛谁摘得多，有时遇到结有紫红紫红的桑果，我们又是饱餐一顿，桑园里回荡着我们一老一小的欢笑声。我们的双手上沾满桑树白白的汁水，粘乎乎的。两大筐的桑叶，我们一老一少无法挑回家，只好搬兵——请父亲这个主劳动力来帮忙。回到家后，奶奶又忙开了，有些桑叶过干，她就会舀点干净的水，洒在桑叶上，好让桑叶吸足水份，变得鲜嫩一点。这时，吃了上一顿已经饿了的蚕就会晃动着头来找吃了。奶奶又用她清瘦的手把匾一个一个地端出来，均匀地洒上桑叶，再一个一个地端进去。等到所有的蚕吃上桑叶后，蚕室里就会奏出一首美妙的曲子“沙沙沙……”每条蚕都在拼命地啃食着，约半个时辰后，每个匾里的桑叶全部消失了，蚕儿们好像又长胖了一圈。

奶奶她趁蚕睡觉之时，把之前干净的稻草整齐地用铡刀铡成长短一样，均匀地平铺在两条草绳中间，大概10米长。然后，请爷爷来，让爷爷从一端开始用一个能转的机器开始两股绳一起卷起来，那稻草马上炸开，奶奶先是压住前面一点，随着爷爷的转，她往后退，最后炸开的稻草成了一条滚滚圆的稻草龙了。奶奶她们一共做了10来条。我奇怪地问奶奶：“这些干什么？难道是给我做的玩具吗？”奶奶听了哈哈大笑，神秘地说过几天就知道了。

突然有一天，这些大蚕却不肯吃桑叶了，好多身体透明，头都撑着，还有的晃动着身子好像着急地在找什么。奶奶这时候又忙开了，她嘴里说：“蚕宝宝要上山哩！蚕宝宝要上山哩！”她和爷爷在蚕室的地上先铺上一层稻草，然后把一条稻草龙摆上来，接着她端出盆子，用眼看着那些蚕，一只手专挑身体透明的蚕，然后把这些蚕轻柔地均匀地放在稻草龙上。蚕儿们到了新家，头晃来晃去，好像急着要干什么事情。等到所有的蚕都落实好了，奶奶会把蚕室的窗子关好，帘子拉好，门关好，不准小孩子，小猫小狗进去。她有时像门神一样守在蚕室门外。

大约过了两天，奶奶会主动打开蚕室的门，展现在我们眼前的是稻草龙上一个个洁白的茧，像一朵朵美丽的花。我也终于知道了这稻草龙的用处了，从心底里佩服智慧的奶奶。但这时的茧，奶奶只准我们看，不准我们摸。又过了几天，只见奶奶东一个，西一个挑四五个茧子，先是捏捏看感受一下硬度，然后拿起每个茧子来放在耳朵旁边摇一摇，她细细地辨别着里面的声音，好像医生在给病人疹断一样。我也学着奶奶的样子拿起来边摇边听，感觉里面的声音挺轻松的。然后奶奶进一步进行探究，在我一脸的惊讶中，奶奶拿起剪刀在茧的一端轻轻开了一个小口子，她眯起眼往里一瞅，一脸惊喜：“变了，变了！”接着又剪了几个，还是往里瞅，她还是在说“变了，变了！”变了什么？我带着疑惑拿起一个看里使劲看，疑，白白胖胖的蚕宝宝不见了，只见里面是个黄褐色的蛹。接下来全家都在奶奶的指挥下帮助摘茧子，一天时间，全部摘完，然后再进行分检，找出次品。几大筐堆积如山的茧，父亲把这些茧挑出去卖给收购站，奶奶满意地笑了……

不过，接下来奶奶并没有闲着，她对蚕室要进行一次彻底的打扫、消毒，迎接下一批的蚕种……

“妈妈，你看我的茧子漂亮吗？”女儿打断了我的回忆。“漂亮！”我笑眯眯地回应着，“不过以前太奶奶的茧更漂亮！”

“太奶奶也养过蚕？”

“养过，养得多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