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作的你是一座星球

我是一名职业文学编辑。

大家熟知我,一是《收获》杂志职业编辑,二是莫言、阿来、苏童等名作家的责任编辑,三是我写了《对抗语文》等作品,在语文教育界有一定的影响。另外,我还教授写作。

上世纪九十年代,有很长一段时间,我在编辑部所在的那幢三十年代建成的小洋楼里,慢慢地看稿子。最早,是看手写稿。手写稿,有各种特点。有些人很认真,稿子誊写非常整洁;有些人比较粗放,稿子上修改得好像是刚刚经历过第二次世界大战。有些人的字写得好,读稿简直是享受。有些人字写得烂,如果作品也写得毫无趣味,读稿简直痛不欲生。现在基本都是打印稿,电子稿,作家的书写特点已经看不到了,他们在稿子上的修改痕迹,也看不到了。

有一段时间,我特别爱看作家(名作家更佳)的手稿,尤其是修改稿。你会在修改稿上,看到作家对词语的、句子的斟酌。他为什么会勾掉这个字,为什么会换掉那个词?为何对一句话进行修改?这些,都非常有启发。我对修改的直接感受和自我提升,有些是读名作家手稿,受到的熏陶。

纸稿时代,通信也是手写的。给不认识的作者回信,修改信或退稿信,几乎每天都要写若干封,一般统一放到管收发的同事办公室送邮局。着急的,直接去投到邮筒。

有一段,我称得上是寄信狂人,我给莫言老师寄信,给阿来老师寄信,给须一瓜老师寄,给认识不认识的作者寄信。那时候,谈点稿子,说点意见,是工工整整写在信纸上的。如果决定了要发表,但是需要请作家修改,则连手稿一起寄回,意见中觉得需要提请作家斟酌、修改的地方,都夹了纸条。然后,又收到作家工工整整写回来的信。一通客气,然后说容修改后再寄来请教什么的。过一段时间,又收到了稿子。认真的作家,可能甚至重新誊抄了一遍。

莫言老师把长篇小说《蛙》发给我时,已经是电子邮件了。他叮嘱我一定要提点意见。我后来就提了一点,其实是长长短短十一条,供他参考。等收到回信,发现他是在凌晨五点半发邮件的,信里说:从头到尾修改一遍,心里感到很甜蜜。莫言喜欢开玩笑,还说,我还是有点才华的,但需要编辑来栽培云云。不过,修改过之后,很多地方,都焕然一新了。

一部作品的修改,是可大、可中、可小的。大的,直接推翻重来,那真是要命,简直要命。中等程度是结构调整,人物性格的塑造调整,也可能是大段删除,中间剪下来两头拼接新的稿子,然后再加写字,简直如同外科医生做手术。美国名家斯蒂芬·金说他有一个“磨合”,七层,剪刀、胶水、涂改液、小刀、橡皮擦,什么都有,简直像是电工。其实,我们也是这样,写作真是要器具齐全才好。

就说钢笔吧,简直找不到一支完全合适你的钢笔!至于稿纸,还好,但是大多数文化单位,都自己印刷有空白稿纸,你看稿纸,就知道作者是什么单位的,什么中国作协的、中国文联的、中国煤矿的、重庆歌舞团的、总政治部的、北京大学的,各种稿纸都有。可惜,当时我们《收获》太专业,作品发表后,作家的稿子都寄回给作者了。不然,留下来,可是一个大宝藏啊。

现在没什么可以收藏的了,前几年收藏黄永玉先生和贾平凹先生的手稿。大家别嫉妒,都是复印件。有人跟我说,复印件也算是文物,我就把这堆复印件从废纸堆里抢救回来了。贾平凹先生的字拙朴,粗大,常写怪字和不存在的字。黄永玉先生的字好,竖着写,从右往左,繁体字,很有古意。手稿这样读,看他增补哪些字,删掉哪些词,有闲情你读,非常有滋味。

我是一名职业文学编辑,是深夜的作家,跨界语文教育学者。

事实上,我还是个笔杆子狂人。

有一段时间,我到处讲课,常常跟别人鼓吹:快点回家写个作!

过去有人不明白,我又不是作家,为什么要写作?

但现在是新媒体时代,是知识付费时代,是全民写作时代。几乎所有人都立即明白了:写作绝对不是专业作家的秘事,而是人人都要做的那件事。在微信公众号出现之前,很少人能相信,有人光光写几个字,就能辞去朝九晚五的工作,靠一些奇妙点子,一些有趣文章,就能好好生活,好好过日子。

不过,写作也不仅仅是为了发财。很多人因为写作,而提升了自己的境界,自己的认识,从而站到更高的层次和平台。

我认识很多大佬,都是因为写作而提升自己的,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我曾总结说:“写作虹吸知识。”当你写作时,会发现自己的储备不够,然后返回去找资料,阅读,思考,整合,再提炼。你的文章写完之后,你对某个问题的认识,已经超越了之前的自己了。

因此,少发微博,少在朋友圈吐槽,而是把自己的所思所想所感及时记录下来,有什么意见,什么想法,也尽量写成一个短文表达清楚。这样,积少成多,慢慢地,你就发现自己发生了惊人的改变。

上海一所名校万玮校长,本是普通数学老师一名。但他竟然喜欢写作,工作之余,写出了一套三卷本《班主任兵法》,风靡全国,蔚然名师。所以,我常常引用他的例子来说:不爱写着的数学老师不是好校长。

我自己好奇心重,爱读书,什么都阅读,什么都想尝试。现在再跨界到主播,简直是跨了又跨的爱跨选手。

到喜马拉雅电台来讲写作,做一个《叶开的深夜书桌:修炼好文笔》节目,我一直视为畏途,觉得挑战太大。不过,我不怕挑战,我勇敢接受这个挑战。新媒体时代,你不能退缩,不然将是脑袋空白,脚底空虚。

我们每个人其实都应该有跨界思维。

你不是专业作家,但你写作,你就跨界,你就拥有一座属于自己的星球。

大家如果有兴趣,可以来关注一下我在喜马拉雅电台播出的可以听的写作课——《叶开的深夜书桌:修炼好文笔》,链接:http://xima.tv/Qd9er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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