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记得有一次散步的时候,听到同事说,他们(学生)怎么就那么学不会呢?这点东西而已,明明教会了的,转身又忘,那么多遍还是不会!
这样的感慨已经不新鲜了,作为职校的老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遇到许多奇奇怪怪的事,生过大大小小的气,当然各种抱怨也从未间断。
想起曾经读到过的一本书《芬兰教育》,这个位于北欧的小小国家,竟然拥有世界上最好的教育。他们选拔老师,不是挑成绩最好的,而是中等偏上的,因为这样的人是经历过一番苦读的,他们更容易理解和包容学生,不像最出色的那部分人,自己读得轻松,学得畅快,看到学生的不上道容易焦躁。
我这位同事就曾经是学习上的佼佼者,她这样的疑问相当于隔着一座山,而且她还站在山顶看待学生,自然疑惑。而我却恰好经历过任性而蹉跎的岁月(和我们的学生一样),不是父母的包容和支持,和我突然的觉醒,我决计走不到今天这一步。所以在我看来,他们需要的只是耐心教导,耐心等待,花开有时,只要会开,就是教育的成功。
(二)
儿子放学的日子,校门附近各个角落站满了家长。我看到儿子朋友的爸爸跟一个家长在一起站着聊天,就走了过去。另外一个家长我不熟,我看过去的目光没有收到交集,本想点头打招呼的动作也就没必要了。我一边张望向校门口,一边听着他们的聊天。
“你儿子第一次学考成绩怎么样?”
“哦,两个B两个C。”
“我们两个A两个B!”
“考得很好啊!”
“我想也是够好了。儿子说,千万不能考出C来······(一堆不能考C的理由)”
本来还想聊一会儿的我,听着他们的这种尬聊,再也没勇气去参与了。和熟悉的家长说,我去校门口看看就溜了。
虽然不是很了解,但我知道这个家长自尊心很强,不甘人后,儿子中考未能如愿让他很是失望,对儿子多有责备。现在这种对话,对他的内心而言,定然是尴尬又无奈的。
可是我要同情的却是这个高谈阔论的家长,先不说一次两次的成绩不好说,就是最终定论了又如何,大可不必如此不给人留余地,出色的孩子有更好的生存空间,不出色的孩子也需要相应的生存空间啊,何必把人最后的这点尊严都给挤没了呢?几十岁的人生,这点体谅人的善良都还没学会吗?
(三)
想起很多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同事的父亲过世,她就坐我对面,每每谈起她的父亲,她就哽咽难言,可她却仍乐此不疲。刚开始我很是同情,毕竟这样的事谁摊上谁不悲伤?可是慢慢地我却发现自己开始反感起来,因为我的不善理解,同事从此跟我少有言及。
直到今年一月份我也失去了父亲,巨大的伤痛猝不及防而来,我经历了心慌恐惧到撕心裂肺到慢慢接受事实的过程,丧事办完只是形式上的结束,实际上我们内心的悲伤远没有这么容易安抚。那时我接收到好多好心人发来的安慰,让我“节哀”,想起自己也曾多次跟别人说过个这个词,轮到自己的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词那么苍白无力,因为悲伤是向内的,只有自己能去面对去消化。
回来后,我发现自己睡眠比原来差了好多,不容易入睡,睡着了也容易醒来,回旋在脑子里的还是那个人那些事,我才发现自己的倾诉欲望突然就强了起来,我希望有人听我说说那些过往,那些难过,似乎宣泄了一些伤痛,理了理思路,检索一下自己的思想和方式,在另外一颗心的空间里获得一种共振和呼应,原来那就是一种安慰。
当我明白这点的时候,巨大的负疚感袭上心头,原来这世间真的没有所谓的“感同身受”,身未受,只能通过想象和联想,这种感何其肤浅和无力。当日我没有能力理解她的感受,没有分担她的痛苦,也没有给予她期盼的同情和回应,我连基本的换位思考都没有,我的无知和残忍由此可见一斑!
诸如此类的故事是不是人人都可以列出一箩筐,形形色色的嘴脸是不是可以数出一长排,当然这些故事都是向他人的,毕竟我们最擅长的,就是指出他人的不是,就象明明指向自己的手指有好几根,但我们只关注指向别人的那一根。我们太善于保护自己,那些不知不觉间带出来的优越感又太爱炫耀自己,那些不知不觉间养成的价值观又太爱评判他人,而出口伤人往往也是不知不觉间完成的。
我们很多人都选择了善良与人同行,只是当善良带着刀子,用自己的价值观指指点点,怨天尤人,指责他人,而忘了将自己放在他人的立场、境况、背景、阅历、牵绊等,往往会一叶障目,只见树木不见森林了。
学会换位思考体谅他人,学会多看多思,学会不轻易评判,我们的这份善良才会带着温度与信度熨帖其他的心灵,散发温和的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