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
寂静无声,唯那打更人的铜锣一路响了过去。
蓦地一缕缕烟自阁楼飘出,没一会儿功夫,就红了整个院子,也撕破了这夜的静谧。
一褐衣小厮连滚带爬地奔至房前:“老爷夫人,大事不好了,浣兰院走水了!”
闻言,李昌平不由得震了一下,忽地就掀了被子,也不顾自己只穿了薄衫,光着脚就冲出门外:“兰儿可还在楼上?”
待李夫人急晃晃着了衣服后脚赶至浣兰院,刚进院门,看到女儿安稳倚在丫鬟身上,心下才松了一口气。及至女儿身前,一边打量着问道:“兰儿可有大碍?”
李绯兰轻轻拢了拢衣袖,偷偷掩了腕上的伤:“女儿并无大碍,娘不用担心。更深露重,有玲珑在这儿,娘还是和爹快些回去,勿要着了凉。”
李昌平看了眼旁边立着的小厮,回过头来吩咐着管家:“给二小姐收拾间厢房出来,另着太医来看一下。至于这奴仆,明日带来前厅。玲珑,伺候好二小姐,不可有丝毫差池。”
吩咐下一应事宜,这才觉得身上的凉意,看到身后夫人也只是多加了一件外衣,才伸手环了夫人的肩:“有玲珑这丫头在,你我大可放心,倒是你,也不多加件衣裳。”
入了秋,院里花房飘来的幽香也更是沁人心脾。特意让玲珑留了扇窗,觉得今夜梦里也最是惬意。
不知睡了多久,觉得窗外吹进来的风没了凉意,倒像是回了酷暑难耐的时候,嗓子也渴的厉害。
“玲珑,倒杯水进来……”
帘幔上的火焰不断舔舐着房梁,往日觉得美极了的纱幔这时变竟成了困住我的牢笼。
“玲珑!玲珑!咳咳……玲珑……”
玲珑是我身边最贴心的人,往日都是她在外边寸步不离地守着,从未睡得如此沉,今日是怎么了?许是窗外的风吹得纱幔触了烛火,火舌顺势爬着幔子堵了门口,往床边蔓延过来,我被逼得缩在床角,浓烟呛得我不停地咳,眼前也慢慢模糊。
突地门“咣”的一下开了,一阵风吹进来,火焰往后缩了一下,待这阵风过了又更甚了一些。一个人影闪进来,我赶紧唤她:“玲珑,玲珑,我在这里……”
来人似乎不是玲珑,他并未作声,只是拿一件湿漉漉的什么东西盖了我,抱着我冲了出去,玲珑不该有如此大的力气。
院前石桌的丝丝的凉意让我不由得大口喘了几下,还没从那大火中回过神来,一人向我猛扑过来:“小姐!小姐!你可吓死我了!呜呜……都怪玲珑不小心,只想着给小姐烧些热水醒来可以喝上热茶……我应该让旁人在外边守着的……呜呜……”
玲珑拽着我的袖子,好巧不巧碰到我的手腕,一阵痛意传过来,手不由得往后一缩,这才发觉不知什么时候腕上灼了一块。
“小姐小心着些,勿要蹭破了,日后留疤。”
闻得此声才惊觉这正是救下我的人,似是见过,却不甚有印象。
“你是何人?”
“小姐,这是花房里当值的花匠李肃,小姐房里那些兰花就是他种出来的。”玲珑与院里仆人接触甚多,对此人倒是认得清。
“事关紧急,唐突了小姐,还请恕罪。”
我正要说话,抬眼看见爹风风火火地赶来,起身时腿下一软,玲珑适时扶住了我:“爹……”
“怎么回事?可有伤着哪了?”
“女儿无碍。”
“玲珑,浣兰院怎会无故走水?你整夜守在小姐屋外,为何没有早些发现?如此疏忽,若是伤了小姐,你该当何罪?”抬眼望去,纵使家里大半奴仆都忙着扑救,阁楼也已经是一片火海,应是着了有一会儿了,玲珑若是在,绝不会这么粗心大意,也怨不得爹兴师问罪。
但玲珑不过一个小丫头,再心细如发也难免百密一疏,如今已经吓得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爹,是女儿让玲珑去膳房烧些茶水,自己又睡的太沉,玲珑并不知阁楼出事……”
爹看我有意维护玲珑,心知拗不过我,只是让玲珑起了身,又吩咐了管家罚了玲珑三个月俸银等一应事宜,才携着娘亲回房歇息。我也在管家收拾的厢房梳洗后歇下,玲珑经这一吓,自是再不敢离开一步,在床边放了个絮子填的垫子就这么坐到天亮。
玲珑是我幼时和母亲去寺里上香经过长安街时救下的,那是她正被自己的父亲用绳索捆着,要送进醉春楼。我虽不知那是什么地方,但看她哭的甚是厉害和她的父亲那凶神恶煞的模样,那里定不是什么好去处。我便求了母亲买下她带回了府里。路人皆说她命好,能得相府赏识当了丫鬟,是上辈子烧了高香了,看着她脸上倔强的神情,我却觉得她有这样的父亲实在是不幸。于是比起旁人来我更心疼她一些,也待得比一般丫头好上几分。她也是争气,事事做的合我心意,比其他丫头贴心懂事许多。
趁着绯兰还未醒来,玲珑轻轻地合上房门去了膳房,路上特意走远了一些。
果然,经过前厅时,里面有人在说话。
“浣兰院一向过了酉时就不许奴仆逗留,为何昨夜已过了子时你仍在浣兰院内?你与这场大火有何关系?”
“回老爷,花房近日新得了几株墨兰,送来的人说这几株是二小姐最喜的兰花,一定要好生照顾,因极其名贵又是难养,小人特请了管家之后在花房守着,只待花期到了送至小姐房里才是圆满。昨夜忽见阁楼上浓烟滚滚,心下只想到了人命关天,便忘了府里的规矩,若是唐突了小姐,认凭老爷处罚。”
“可有此事?”
“回老爷,确有此事。这墨兰确是二小姐要的,也极是难养,没两日已死了一株,这才破例让李肃在花房守着的,本想着这花期一到也就无事了,没成想……”没成想浣兰院走了水,让这小子救了二小姐,还把自己拉进这浑水里,这男仆夜间禁入浣兰院的规矩,在府里可是人人皆知的,自己身为管家,却头一个犯了规矩。
“即是如此,便功过相抵了吧。你坏了规矩的事,我便不再提及,但若是有旁人多了口舌……”
管家一听,这是饶了自己二人的话,便忙不迭地应道:“老爷放心,昨夜李肃救出二小姐的事除了小人和玲珑再无他人看见,此事不会有旁人知晓。”
“如此甚好。”李昌平端起茶杯涰了一口,“你日后无需去浣兰院当值,让管家给你另谋差事罢。”
回到浣兰院,李绯兰方才坐起身子。
“小姐,可是饿了?膳房今日备了桂花糕,小姐梳洗了就可以用膳了。”玲珑一边把膳食摆在桌上一边说着。
“我爹娘已经起了么?昨夜他们定是睡不好了,你陪我去前厅给爹娘请安,回来再吃罢。”
“是。”玲珑拧了毛巾递给绯兰,“小姐,听膳房的管事说,昨夜那个救了您的花匠被老爷赶出浣兰院了呢。”
绯兰擦了把脸,起身坐到镜子前,玲珑用一把桃木梳子有一下没一下地给李绯兰梳着长发:“倒也真是可惜了小姐最喜欢的墨兰了,这花匠种出来的兰花最是精致,如今这院里没了他,怕是这兰花也要少开几朵呢。”
绯兰停下画眉的动作,从镜子里看着玲珑:“果真如此?我总觉得今年的兰花开得极好,原是因了他了。”绯兰回眼,左右瞧了瞧妆容,又细细地画了几笔。
“玲珑,稍后你便陪我去花房看看吧。”
原来我房里那些繁盛的兰花俱是这个李肃培育的。
那么,这样看来,爹爹的做法实在不合情理。
我也应该为他求个情的。
爹爹一向对我有求必应。只是,末了,爹爹叫住了我。
“兰儿,玲珑也是到了说婆家的年纪,你便为她物色一个罢。”
“爹,玲珑不过十三,再等等吧。”自大姐嫁入皇宫,我便只有这一个知心的人儿在身边了。
“兰儿,你可想入宫?”爹并不看我,只是盯着桌上那盆海棠,“你若愿意,也可与烟儿作伴。”
我知道爹爹的意思,大姐绯烟自入宫为妃,三年来一直无所出,相府女儿在皇宫的地位与相府息息相关。
“一切但凭爹爹做主。”
如今不过七月,浣兰院便花香四溢,想那皇宫,应该也不过如此吧。
循着花香,不觉就到了花房。他果真是对花上了心思,刚回了这浣兰院便来照看花房。
这几株墨兰确实长势喜人,虽未到花期,却也叶绿如漆。
“玲珑,你果真所言非虚。”无人回应。这小丫头何时出去了。
“二小姐对这墨兰可还满意?”李肃言语间满是骄傲。
“自是满意。这墨兰最是难侍弄,亏得你有这耐心。”我巡视一圈,除了兰花,还有一花开得甚艳,其繁盛引人驻足。
“这是万寿菊,是相爷要送进宫内的。今日刚开了花。”
“怕是要送进宫的不止它吧,这宫中繁花似锦,再不会有人关心它何时开花了。”
“小姐小心!”我还未回过神来,就觉得指尖一痛,殷红的血已经滴落下来,我竟没注意这置花的藤架竟是如此锋利,还未掏出手绢,李肃已抢先一步拿自己的帕子裹了我的指尖。
我竟不知男人的手掌竟是这般温暖。
府中上下无一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相爷今日晨起气得摔了杯子,就连夫人也没能平了他的怒气。
“我李家怎会出了这等不肖子孙!我已将折子递了上去为你请旨入宫,你怎可出尔反尔!你如此这般将为父置于何地!”李昌平看着跪地的女儿,愤怒之余深感无力。
当今陛下喜怒无常,自己的地位也是岌岌可危,为了这相府百条人命,虽心疼女儿,也要先为这相府着想。如今,女儿竟无端拒绝入宫,自己如何向陛下交代。
“爹,大姐入宫三年,可有一回见得了爹娘?爹娘只有我和大姐两个女儿,若是女儿也入了宫,爹娘膝下无人承欢,女儿如何放心。不若再等等?再等三年五载,三年五载之后女儿再嫁?”李绯兰急切的求着。
“此事不容再议,纵使你百般任性,不该拿相府百条人命当作儿戏。”李昌平说罢拂袖而去,留下李绯兰一人瘫软在地。
玲珑扶了李绯兰回了浣兰院,看着自家小姐整日浑浑噩噩,只是盯着桌上的兰花出神。
管家来报,进宫的日子定了。
九月初二,宜嫁娶。
距今,还有一月有余。
这日之后,李绯兰越发勤快的去花房了,每次只是吩咐自己在外候着,每次回来人也精神了几分。许是觉得进了宫就见不到这些花儿了,这时便多看两眼罢。玲珑如是告诉自己。
不知何时,府里有下人窃窃私语,待玲珑走近,又都缄口不言。
终有一日,李肃被带到堂前,打了三十个板子,扔进了柴房。
绯兰再没去花房,一整日在阁楼上以泪洗面。
过了子时,玲珑偷偷拿了药和吃食从浣兰院溜了出去,也不打灯笼,沿着小路去了后院。
看着柴堆里满身污迹的人,玲珑叹了口气:“你这又是何苦!”
我哭着求爹放过李肃,但我的哀求并没能救了他。
他还是挨了三十个板子。板子硬生生的打在身上,却未发出一声。
玲珑说,他被管家扔在柴房,我让玲珑偷偷地送了药和食物。心里盼着他能挨过这一关。
玲珑回来时天都快亮了。我探询着她的眼神。
终究没有得到肯定的回答。
他竟不肯带我走。
娘往日说的果然没错。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我原以为他不一样。终究,我还是错了。
我为他违抗父命,宁肯不顾相府百条性命也要与他一处,宁肯放弃锦衣玉食与他浪迹天涯,他竟是不稀罕的。
他竟如此狠心,弃我于不顾。
还有十日。我的嫁衣还未准备。我着人取了最名贵的云锦,日日坐在房里绣我的嫁衣。
即使不是他,我也要做最美的嫁娘。
我再没见到他,直到九月初二。
嬷嬷拿了桃木梳。
“一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
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
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
玲珑随我入了宫,仍是我的贴身丫鬟。
今夜,便是我的洞房夜。
玲珑在旁候着。烛火摇曳。
“小姐,你可知李肃去了哪儿吗?”玲珑的声音诡异极了。我的身子不由得一震。我没想过,也不敢想不愿想。
“他死的时候浑身都是血,身上没有一丝温暖。你可知他说了什么?”玲珑掀起我的盖头,她的眼神盯得我毛骨悚然,“他说他不后悔!他居然说不后悔!他本应好好的安安稳稳地与我一起,种一片田,生一对儿女,如今却因了你断了性命!而你呢?你心里可是真的有他?你今日穿了嫁衣,嫁给当今天子,心中可觉有愧?”
她一定是疯了,不然怎会说了这样的胡话!
“玲珑,你这是怎么了?”红烛映得她眼睛都是红的,我从未见过如此骇人的玲珑。
“玲珑?你只记得我叫玲珑,你可还记得我叫玉兰!”玲珑一把掀了我的盖头,头上珠钗碰撞着发出清脆的声音,“只不过与你重了一个字,便改了我的姓名,不过是因为你是相爷的女儿罢了!为何同为兰儿,你衣食无忧,而我却要忍饥挨饿甚至要被卖到青楼!为何同为兰儿,他却心系于你,却对我弃如敝履!明明是我先于你与他相识,他却移情于你……”她拿着我绣了龙凤的盖头走向放满了花生莲子的桌子,一掌拍了上去,“这定是因为你是相府小姐,而我却是下人!他选择了你,却拒绝了我,所以,”玲珑把盖头置于红烛的焰上,蓝色的火焰霎时吞噬了那团红色,“所以,我便杀了他,”玲珑猛地转过身来,对我狠狠地说。
“我得不到他,那你也休想得到!”
玲珑的脸在火焰下越发狰狞。
“哦,对了,那夜也是这样的火。可惜啊可惜,如此好的机会,却没能烧了你。”她一把拽下梁上的大红帷帐,扔进火里,“本是天衣无缝的计划,他却在最后一刻救了你。如不是他,恐怕今日穿着这嫁衣坐在这里的就是我了吧。”
我怎么越来越不清楚了,玲珑的话是什么意思。满屋的浓烟容不得我细想,呛得我浑身无力,我只能靠着床边才勉强坐得住。屋外人声嘈杂,却被大火阻挡,终不得入。
“这熏香里我已放了药了,今日你我谁也别想出去……你欠我的终是要还给我了……”玲珑扶着桌子,一把推了桌上的香炉。
“玲珑,你为何这样……当初是我从你爹手里救了你带你进了相府……我待你不薄……你为何……”
“为何?自幼时起,为何你每每犯错挨打的是我……你口口声声待我不薄……为何推了夫人为我谋的亲事……为何又抢了我的李郎……”
她疯癫的模样,原是为爱成魔,为爱生恨。原来,爹爹最后嘱我那句,是早已看出她的心思。
罢了。罢了。
玲珑,我与你,终是错了。若我当初没有救你,不,若我当初未与你相遇,便不会有今日种种。
李肃,我与你,终是错过了。
娘说,玉兰花最是纯净,所以,我便叫了玉兰。
三岁时,娘被爹酒后打瞎了一只眼睛,愤恨之下,投了河。
七岁,我被爹绑了带到醉春楼,街坊嘴里的豺狼虎豹之地。一个和我年纪相仿的小女孩买了我。别人都说我命好,我却没有感谢她。她的马车都比我的命值钱,定是不稀罕我的感谢。
浣兰院新来了一个花匠。十三四岁,眉清目秀,倒像是一个书生模样。我最喜与他说话,但他言语不多。
如此过了两年多,我慢慢觉得他喜欢二小姐。他对花房的兰花极为上心,而那是二小姐最喜欢的。每每开了花,他都亲自交给我放在二小姐房里。他还常常望着阁楼的窗户,一望就是几个时辰,却不愿和我多说一句话。我不知如何自处,因为我只是一个丫鬟。
偶然听到老爷和夫人说,皇上有意纳二小姐入宫。这是一个机会。若我替了小姐,岂不是也有了尊贵的身份。那他,就会多看我一眼。
于是我把烛火放在纱帐下,然后去了花房。
“李肃,你再不必种兰花了。”
天都红了。他的脸色却黑了。
他一把推开了我。我孤零零地站在院里,看见阁楼上他冲进着了火的房间,抱了她出来。
我知道,这一刻起,我便输了。
所以,最后,我杀了他。
他说,“兰儿,此生不悔。”
我的李郎,你可知,我也名唤兰儿。
我抱着他在柴房坐到天亮,感觉着他的身体慢慢变冷,变硬。我的心也一点点变成石头。
我告诉小姐,李肃不愿带她走。看她的眼睛立时失了神采,我的内心有一丝快乐。
及至她穿着嫁衣坐在洞房里,我知道,时机到了。
李郎,我这就来了,等我。
我随着师傅进了相府,果然是大户人家,这里有许多我没见过的花。
师傅不吝赐教,我也学得很快,不久便可独当一面。
这院里,我最喜的便是这兰花。虽难养,却最是高洁。
玲珑说,二小姐最喜的便是兰花。
我常常望着阁楼,心下想着她的模样。
终于还是见到了。玲珑的眼睛里闪烁着火光,她说“你再也不必种兰花了”。
很快,我便明白她说这话的意思。
我泼湿了衣裳冲上阁楼。她瑟瑟缩在床角,喊着玲珑。我拿湿透的衣服护着她,却还是让她受了伤。
我知这院里的规矩。浣兰院走水的时候我本不该出现。
所以当管家告诉我,花房里墨兰黄了叶子,二小姐让我好生照顾的时候,我不敢相信,我就这样又回了这浣兰院。
二小姐头一次进了这花房。
我不知她为何失落,也不知如何安慰,只赶紧拿帕子擦了她的血。
她的手,柔若无骨。
自此二小姐常来花房,几日之后,更是整日待在这里。不做什么也不说什么,只是坐在墨兰前出神。我自做我的事,心却落不下来。
渐有流言留出,对她甚为不利。
我才知,九月初二是她大婚之日,那人,相爷也得罪不起。
我认了罪,受了三十板,她在旁苦求。我一口口咽下腥甜的血,怕她见了更是伤心。
我知她终是要嫁的。所以,当玲珑来问我是否愿意陪小姐出逃时,我摇头拒绝。
无人能逃得出那人的手心。
只是我没想到,玲珑又问我,“你可愿与我出府,小姐定会成全。”
“玲珑,你不该在我身上浪费时日。”
玲珑红了眼睛,嘶哑着再问:“因她是相府小姐而我不过一个丫鬟?”
我不知如何答她,不过十三四岁,玲珑,日后你会懂的。
“那便好。我既得不到你,你也得不到她。”她送来的,原来还有一把匕首,“李郎,你路上等我,十日之后我便赶来。”
心知再见无缘。
“兰儿,此生不悔。”
故事的结局就是这样,花开两朵,天各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