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五一休假最后一天,假期的计划一个都没完成。
休假前就计划好日常计划,还留足了机动时间。摩拳擦掌地想要完成一篇完美的3000字文,想将专业的问题整理到笔记里,还想阅读搁置了许久的几本书。做计划的时候就想象自己假期充实的学习,开心得恨不得马上行动,计划完成后的美好画面都在眼前闪光。这让我想起大学第一个十一长假,还没从高三的苦读中完全解放,看着如山高的教材,计划十一预习一遍。于是装了满满一行李箱的书,拖着这箱比我还重的书,赶火车、扛到行李架上、再拉回家。一直到假期的最后一天,我的行李箱竟连密码锁都没有动一下。从此,大学的每一个假期,行李中再没超过3本书。
可是,这次怎么又重蹈覆辙了呢?我以为经过这么多年的自我了解,还有自控力学习、精力管理、目标设定、高效学习……五花八门的心理学,我一定能定出最适合自己的SMART计划,然后再辅以情绪管理、风险管理,怎么也能完成工作,没想到最后还是掉进坑。
葛优瘫地躺在沙发上,我有气无力地说:“我又堕落了!!”
姐姐反问:“为什么说自己堕落了?为什么必须进步?难道人的本性不就是闲适的吗?”
几时抛俗事,孤云独去闲,看山、观云、赏花、听雨。
中国自古就有闲适的生活哲学,自庄子的心闲,到陶公的浊酒半壶,再到白居易的“我是良在兹”。闲适融入生活,成为文化的一部分。以至于,我们每每在脑海勾画古代文人生活场景,总是一幅长衫文人闲庭信步于山水之间的水墨画。
学贯中西的林语堂,也将闲适当作人生的格调。他认为“中国人的性情是经过了文学的熏陶和哲学的认可的“,而美国的“整个生活的模型是像消防队那样组织起来,每一个人都像铁路那样,按照时刻表而动作。”
被林语堂嗤之以鼻的美国,却拍了一部电视剧《星际迷航--下一代》,里面描述了未来的样子:那时人类物资丰富,人们可以自由关注喜欢的绘画、音乐、诗歌、亲密关系,而非每日辛苦劳作。这种闲散的状态,是现代西方对完美世界幻想的乌托邦。
心闲来自思想的欢愉,身闲来自物质的丰盛。古希腊人认为,闲适不是懒惰,真正的闲适是最符合人性的。
人类自古就喜欢闲适的生活,回到石器时代,男人外出狩猎、女人采摘、老人看着孩子。当打猎到足够多动物时,大家就会聚在一起烤肉、喝酒、跳舞,一直喝到醉醺醺,第二天继续狂欢。直到现在一些保留原始文明的部落,依然延续着这一习俗,吃饱了就玩乐,今朝有酒今朝醉。
到了现代,我们也染上了林语堂所说的“美国病”,正如姜文拍的胃药广告:“胃痛,光荣!肯定是忙工作忙出来的。”没有个胃病都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导演。
大家以成功为目标,以进步为态度,以努力为手段。进入信息化网络时代,焦虑就成了政治正确。“决定你和别人的是工作外的8小时”,于是纷纷报名各种培训班,从职场小白的《职业规划课程》到职场老人的《教你如何跳槽》,再到日常金融管理的《21天学会理财》,还有各种《沟通达人课》《声音训练》,创业时代各式线上线下的MBA班、创业课堂更是不在话下。在这样的环境中,我们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驱赶着向前狂奔,好像不张口精力管理,闭口高校人才就落伍了。
但是,我们越来越忙,越来越累,却没有等来梦寐以求的闲散。我们的喜好被搁置,我们的梦想在抛锚,那我们在进步着什么,忙碌着什么呢?
梭罗在瓦尔登湖生活了两年,他见过太多将生活寄托到农场上的农民,仿佛拥有农场、耕牛、牲畜就代表一种生活的成功。但他们的人生却卖给了这些物品,用一辈子偿还债务,辛苦劳作。我们难道真的需要这么多吗?一个可以避雨的铁箱子都可以称其为房屋,我们真的了解自己需要什么吗?而拥有闲适,独立思考难道不才是我们真正的需要吗?
当然,你可以说工业革命初期的社会不像现在,我们需要高度依赖科技、社会组织生存。你会说高昂的房价、学费、应酬都是无法逃脱的。真的无法逃脱吗?难道不是因为我们没有量力而行,定了过高的目标,而让自己陷入泥潭吗?写过《理想的下午》的台湾作家舒国治,毕业后在美国旅居7年,这7年他过着一边打工一遍旅行的生活,不是为了求学、挣钱,只是他单纯想过这样的日子。他还会为赖床专门写文,“赖过床的脸,比较有一番怡然自得之态”。四处晃荡就是他的生活,工作、劳作这些词语在他的生活字典中完全不存在。梁文道曾作序:“但少闲人。舒国治,他的人就走在他自己的文字里,闲散淡泊,品味独具。”
再极端一点,像《刀锋》中的拉里,目睹战友在战场上牺牲,他活着的意义就是探索那个终极目标--人存在的意义。他放弃了优越的工作,和未婚妻分手,只身在全世界晃荡,从巴黎晃到印度再晃回纽约,租住在贫民窟、读书、和当地人聊天,读累了就做点苦力,就这样没个正经事儿地一直晃荡。直到他在印度找到了自己的“上帝”,回到纽约,捐出自己的财产,开着一辆出租车消失在茫茫人海中。
所以,像我的五一假期,没完成计划,放松地度过了这几天,也是一种难得的闲适。正如梭罗所说:
我们为什么如此急于成功, 从事如此无聊的事业?假如有个人落在其同伴的后面,或许是因为他听到了不一样的鼓声。让他追随他听到的音乐而去吧, 不管那拍子如何,或在多远的地方。 他是否应该像苹果树或枫树那样快地成长,这毫不重要。
像亚里士多德的学派被称为散步学派一样,叔本华、尼采、康德都有散步的习惯,柏拉图曾说:"真知灼见,往往在闲暇之时得到。"
为计划未完成“辩解”,也期待下一个闲适的午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