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轻轻将小清柔弱的身躯平放在草席上,由怀里找出一瓶伤药,继而小心翼翼的揭开小清腹间被血染红了的衣衫,露出被杨滨的刀所切开的血槽来,由外而看伤口足有四,五寸长,由左侧腰际横切过脐下,深则有半寸,皮开肉绽,很是触目惊心。好在这一刀杨滨并未催加上他的内家真劲,否则血肉经脉同时受创,哪怕无月亲自在旁照料,也得半年方才能复原。无月看得眉头一皱,而小清此时因为痛楚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仰天静静的躺在草席上,以右手背遮着额头强忍着痛楚。无月先用打好的清水将伤口清洗,随即敷上创伤药,再由自己内衬的衣服上撕下一节宽布条将伤口包扎起来。一时间,望着小清如雪的肌肤,又以手臂环过她纤细的腰肢,无月只觉得心跳陡然一下便快了起来,竟怔怔的望着已经包扎好的伤口出起了神。
小清觉得半天没有动静,再之上了药之后疼痛缓解了许多,于是勉强抬起上半身望着无月,却正看见眼前这“文绉绉”的俊俏男子望着自己的小腹“灵魂出窍”,心头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低声喝道:“你看什么呢?!”
无月浑身一震,抬头看见小清向自己投来的奇怪眼神,登时从脑门直接红到了脖子根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手舞足蹈:“啊,不是…那什么…我…”
见了无月突如其来的狼狈样,小清终也忍不住爆出了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却苦的牵动了伤口,痛得身体一阵抽搐。无月吓的赶紧将她按住,大声道:“要捉弄我也不急在这一刻吧?!这不自讨苦吃么?”
“哎哟,不行了,疼死我了,不能笑。”小清一边大叫吃不消,一边还是忍不住咯咯咯咯的在笑,直有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来,弄的一旁的无月大夫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怕出道江湖以来,还没遇到过如此蹩脚的状况。
小清终于喘上气儿后,接着轻轻的道:“我说……”
“在!”无月此时早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该做什么了,猛得这么一答,又将小清弄的边笑边疼的流眼泪。
小清赶忙叫道:“你别作怪了,会把我笑死过去的!”
无月无奈的抓了抓脑袋傻坐在一旁,也不知道究竟该说什么好,小清总算是又缓过气儿来,可刚刚缓过来,无月却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一样,干坐在一旁中气十足的“呵呵呵呵”的傻笑了一气,小清便又立即又撅了过去……
“你想害死我吗?!”小清尖叫道,无月这时才反映过来,连说了十七八声对不起,缓了片刻后,小清才轻声说:“看不出来,你和那杨捕头插科打诨的时候也挺有个流氓样儿嘛。”
“啊,那个……”无月老脸一红,道,“只是江湖上惯用的些须伎俩罢了。”
小清不屑的白了他一眼,道:“你既然知道该怎么说话,就不要在跟我说话的时候还文绉绉的。”
无月抓了抓脑袋,低声道:“你是否和文绉绉的男人有仇?”
小清本想解释,看着无月抓脑袋的模样,干脆一噘嘴,道:“是又怎么样?”
无月见状心知肚明,哪还敢逞口舌之利,赶紧道:“是是,那我以后不文了还不行嘛?”
小清装模作样的点点头,道:“这还差不多。”说着便支撑着身子要坐起来。无月一惊,赶紧扶住小清瘦弱的双肩道:“你起来做什么?胸腹有伤就必须平躺着才能恢复,我给你用了家师……咳……我师傅亲制的外伤药,那样的伤应该在一盏茶功夫内止血结痂,三两天内便可痊愈了……”
“行了行了,你又不是卖药的。”小清不耐烦的打断了无月的说话,接着道,“躺着给你看的还不够吗?”
无月刚刚褪去颜色的老脸忽然又飞上一大片红霞,小清差点便没要运内气止住自己想笑的冲动,无月尴尬的道:“刚才只是有些意外,小生……咳,不是……我并非有意冒犯。”
小清歪着嘴巴道:“想必你无月大侠是头一回碰女孩子吧?”
无月行走江湖也有些年月,今遭却头一回被一个姑娘家问了个张嘴说不出话来,小清接道:“早知道男人其实都是一个样子,师傅当年就不停的说这么句话。”
无月一怔,却不知道哪儿来的一股闷火,道:“正是,男人都是这么一副德行,清小姐也不是头一遭撞见好色之徒吧?”
小清长大了嘴巴望着无月好半天,没想到由这文质彬彬的年轻人口中竟会蹦出这样的话来,旋即挥手一拍无月大腿,道:“这就对了!以后你跟本姑娘说话就得有这样的气势!嘿嘿。”
无月脑门一黑,险些一头晕在小清怀里,道:“大姑奶奶,你就饶了小弟吧……”
小清偷偷掩着嘴巴“嘿嘿”了两声,转而正声道:“不贫了,你扶我起来吧。”
无月道:“都说了让你先躺着,待伤口结痂了再起来不迟。”
小清浅浅一笑,道:“你抱着我从院子逃出来也没走多远,趁那杨捕头还没缓过气儿来之前,还不赶紧逃跑?”
无月神色有些凝重,显然被小清说中了烦恼处,他本打算夜探了司徒府之后便与这萍水相逢的美丽女子分道扬镳,谁知道却带着她一齐落进了某人栽赃嫁祸的圈套之中。又经过杨滨一行人的一场闹腾,却阴差阳错的和眼前这个天真烂漫的孩子有了过命的交情,如今对方受伤在身,无论于情理又或于道义他都不能致对方于不顾。然而他却心知道杨滨是什么样的角色,若等到杨滨醒转动用起手下的人在全城洒下天罗地网的时候,他二人就算小清未曾负伤再一人多出两条腿来也休想逃得出龙城。
小清转而道:“所以还是趁我还能动的时候赶紧溜之大吉吧!”
无月苦笑道:“你怎就不说让我丢下你自己先跑呢?”
小清装模作样哈哈一笑,想也不想便道:“我的伤十有九成是为你负上的,我若就这么把你放跑了,结果自己落到那杨黑脸手上,你一定会遭雷劈的。”说着一指点在无月鼻尖上。
无月语塞,知道论嘴皮子,恐怕自己还真就斗不过着看着比自己年小有五六岁的少女,小清看着无月的窘样,似乎有些不忍,道:“我逗你玩的,你要觉得带着我是个累赘,就自己走吧。”
无月学着小清的模样嘴角一歪,道:“我若是被雷劈死了,做鬼也要来找你。”
“那你还是赶紧带我一起走好了!”小清想也不想的接着无月的话便说了下去。
无月神色凝重的道:“不过你所言并不假,杨滨并非普通的江湖小角色,若论真刀真枪的来,也许你我联手也未必能斗得过他。”
“他有这么厉害?”
“你行走江湖难道没听说过‘杨门三翎’的名号吗?”无月正容道。
小清想了片刻,随即摇了摇头,无月微微一叹,道:“杨门乃是关内最享誉胜名的一个官府组织,由三大捕头联手创办,便是所谓的三翎。这三人有个特别的记号便是刀柄上挂着的长翎,而今天的杨滨刀上挂着三支长翎,便是杨门的老大,三翎之首。此人乃江湖上为数不多的内外兼修的高手,无论外力和内功都有很深的功底,绝对是关内武林一流的高手。你今日和杨滨能战至七八回合而不败的事若传出去,你闪灵剑的名头必然会更响。”
小清点头会意道:“原来这个家伙这么有来头,可是他既然是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为什么会突然来到龙城呢?”
无月略加思索道:“这个我也无从猜度,但是等闲没有什么重大的案子,他杨滨不会亲自出马,而且最让人后怕的是,他若亲自出马,那么另外二翎中的至少一个会与他同行,要知道如果三翎联手断案,哪怕你有干将莫邪一般的身手,也只能凭借武功一路杀将出去,若想潜逃则根本就是天方夜谭。”
小清心中一骇,她虽未听说够杨门三翎的名头,但是干将莫邪却不可能不知道。如此看来这杨门三翎不但武功高强,在追迹抓捕一方面定比他们的武功更加高明。
“这么说来我们就更要抓紧时间出城去了。”小清道。
无月沉思片刻,道:“现在有一点我尚且不敢肯定,但是可以冒险拼一拼。”
“怎么说?”小清歪着脑袋望着无月,之前在司徒府这年轻男子由池鱼中看出来的蹊跷已经让小清对这个男人的头脑产生的非常强烈的信任和佩服。尽管与他只是萍水相逢,但是经过司徒府生死患难一战后,她却对这个外表文弱却深藏不露的年轻高手有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
“那便是与三翎同来的究竟是二翎还是一翎。”无月道。
“别卖关子了,赶紧说吧!”小清举手一拍无月脑袋,后者一愣,随即道:“咳,这三翎中杨滨的武功最高,二翎杨重擅长组织与策应,一翎杨先擅长追迹。如果与杨滨一同前来的是二翎杨重那我遍有对策,但若是一翎杨先的话,那恐怕你我只有等伤好了以后杀出条血路来了。”
“为什么呢?”
“我方才以内劲封了杨滨的气门,使他晕厥,如果我对他功力所料不差的话,两个时辰内他是醒不过来的。所以如果随他前来的是杨重的话,在得知杨滨之事后必然会立即铺下天罗地网开始搜捕我们,但是对付杨重的天罗地网我还是有些办法的,至少藏在此间个把月都不会被找到。最重要的是当杨滨在两个时辰之后醒转过来以后,以他对我的了解应该会断定我会在他被人抬回衙门的功夫夹着你逃出城外了,于是便会把搜查范围扩大到城外,这时候你我便可趁他们人手分散再想办法逃出去。”
无月说完,小清略思索片刻,道:“原来如此,如果随他前来的是那个一翎的话,此刻恐怕已经开始追迹,在他追查下必定会发现你我其实根本没出城而是躲在城里某个角落,到时候等杨滨睡醒,一定会在城里布下大批人手开始全城搜捕,那么你我便又成了瓮中之鳖?”
无月会心一笑,道:“正是如此。”同时心想这女孩虽然看似天真无邪,其实脑筋却是无比机灵,接着道,“现在就要赌一把,看看随他而来的究竟是一翎还是二翎了。”
小清若有其事的点了点头,突然道:“如果三根毛全来了呢?”
无月一怔,随即学着小清的模样正色道:“那你我干脆现在就互相抹脖子吧!”
小清唼道:“去死吧,谁要和你互相抹脖子!”说完却自己忍不住,嘿嘿笑了两声,却牵动的伤口一阵隐隐作痛,无月的药显然已经起了作用,如今却已经不如先前笑起来时候那样钻心的疼痛了。无月看着小清龇牙咧嘴的怪样,将她轻轻按在草席上道:“所以你就别再逞能了,等伤口好些了我带你换个隐匿的地方去,包保那帮人把全城翻个个儿也找不着咱们。”
“哼,还隐匿的地方,你八成是要把我带到司徒府下面那七拐八绕的暗道里去吧?”小清假装不屑的道。
无月心下一震道:“这你也能猜到?”话说间,却迎上小清美美的一笑,心底下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涌了上来,登时二人便都没了声音。
2007年1月22日 凌晨 于渥太华
同一时候,龙城这方的衙门里人来人往,个个面色凝重,好像狂风骤雨将至一般的紧张。这样空前警觉的气氛并非只因为杨门的人远由神武门突然来到这边城,更是因为天亮时候一群人居然将杨门的老大那庞大的身躯抬了回来,回来时这个威震关内关外的捕头居然两眼翻白,口吐白沫,看似伤势甚是古怪。于是呼衙门上下不论是本身便驻扎在当地的捕快又或是杨滨亲自带来的杨门高手皆以为龙城里将要有场惊天动地的行动,对方既知道杨门的名声,依旧能将杨门的领头老大打成如此,便让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诸多猜测,甚有人怀疑是那关外的铁血豪门派来的高手。总之这种山雨欲来的气氛随着杨滨沉重的呼吸声一齐,就像口硕大的铜钟在一下一下的敲击,敲的人心乱如麻。
“师爷,您看这……”一名身穿普通的衙门官服的瘦高捕快战战兢兢的问起衙门的师爷童轩道。
“不知道啊,”童师爷轻叹一口气,脑海里想着的是这面相骇人的高手醒来时候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对他,接着道,“让小唐他们给三个城门都封锁起来的,都办妥了吗?”
“回师爷,三刻钟前各处报说城门都关上了,来往行商现在谁也进不来,谁也出不去。唐老大正在巡视城里。”
“那就好,现在也只好等这主儿自己醒过来了,据老王说他这是被独门手法封闭了经脉,除了施法的那人外,现在这龙城里恐怕还没人有本事能给解了。”童师爷一脸的不安,生怕这杨滨就如此一睡不醒,那恐怕他这好不容易花了几锭金子拿下的师爷的位置便要不保了。衙门的县官儿一个礼拜前就因公出了远门儿,他就担起了主持大局的担子,本以为顶头上司不在了,自己作威作福的日子到了,没想到杨门的一伙人突然杀到,还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他除了关自个儿时运不佳外,还真就找不出其他像样些的理由来了。
“哎?对了,据说那司徒府下头有个古怪的地道啥的,有没有派人去查?”
瘦高的捕快欲言又止,左右看了看那些穿着杨门侍卫服的人,改口道:“杨门的兄弟已经在查了。”
师爷听到这话,心里明白杨门的人已经将那司徒府给圈了起来,就算是他衙门的人恐怕也是非请莫入的份儿,心里本已经不是滋味儿,这样以来更是觉得窝气,于是轻描淡写的“哦。”了一声,转而用眼角瞟了身旁的一个杨门的人一眼,正看到对方瞪着跟牛一样的眼睛看着自己,腰不自觉的便弯了下去,一旁的衙门的人看在眼里,火在心头。
“杨大人已经昏迷多久了?”师爷式着转换着话题,问起另一个体型微胖的捕快。
那捕快道:“已经快有两个时辰了,您看这是不是要到别处再找个郎中看看?”
童师爷那:“不必。”二字刚要出口,身旁那体态魁梧的杨门侍卫一挥手道:“多此一举,杨大人受的伤非同寻常,乃高手所为,不是你们这儿打牛混市的郎中能看的了的,我们二老大很快就要来了,你们还是先准备去接人吧。”
“是,是。”童师爷把这话当做了通行证一般,赶紧应和着想要逃出这厅堂去,却在此时听见外头的一阵骚动。
“不好了,师爷!有人硬闯了城门还把小唐给打死啦!”一名衙门的捕快急急忙忙的冲了进来。
“什么?!有这等事?!快叫齐人来去把来人给我拿下!”童师爷正瞅着没机会名正言顺的发号施令,这便来了精神。
“不想活了吗?!那定是我们二老大!还不快去迎接!?”方才的高大杨门侍卫这时已然大步踏了出来,将愣在一旁脸红脖子粗的童师爷甩在身后,独自上马领着几个手下奔出了衙门。
“妈的,杨门了不起了!”童师爷看四下没有杨门的人,咕哝着往后堂走去了,什么迎接的屁事儿,他也懒得管了。
这时的龙城西门外杀进来一行十来人,领头的是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一身明显与随行人不同的鲜艳长袍外披着件深红色的披肩,骑了匹油光黑亮的骏马,腰间的佩剑上挂着两根翎毛。显然便是在杨门里仅次于杨滨的二翎杨重,而城门边上围着一群铁青着脸的官兵,人群中间躺着个人,自然便是师爷口中的小唐,而那群脸色不大好看的也自然是衙门自己人。杨重狠狠将马缰一拉,骏马人力而起仰天长嘶。他身边的杨门侍卫策马上前道:“二老大,咱们是不是要在这儿等老大的人过来?还是直接去衙门?”
“不必,我们直接去衙门,我得先看看老大的伤势。”杨重面相虽然眉清目秀,甚至有些许脂粉气,然而声音却比杨滨更加深沉,让听着他声音的人觉得他这张脸和声音似乎不是一个人。
“那三老大的人马咋办?是否要留个兄弟在这等着,免得来了又得杀人。”侍卫道。
杨重爽朗的哈哈一笑,道:“你还担心老三,他这会儿早就在城里开始搜查那对狗男女的下落啦!兴许咱到了衙门时候就有老三的消息了。”话说间,杨重提高了嗓门道:“兄弟们随我来吧!咱要在六个时辰内把犯人从龙城里给刨出来!哈哈哈!”话音刚落,两腿一夹,人马已在一丈开外了,身后的侍卫连应和声都来不及,急急的催着马儿跟着杨重后面去了,一行人飞奔过街市,掀起一片尘烟,听着急剧的马蹄声,让人有种身临战场的错觉。其实以战场来形容也并不为过,对于无月和小清二人来说,如果知道杨门三翎全部来到的龙城,并且有可能联手来抓他俩的话,那么这场战却是很明显的一边倒的事态。
小清身体微微一颤抖,一旁靠在墙上闭目养神的无月便突然被惊醒了,近到小冰身前,轻轻切了下脉象,似乎并无大碍。这时候小清缓缓睁开眼睛,道:“我睡了有几时?”
“约莫有半个时辰。”无月答道。
小清一边摇晃着尚未清醒的脑袋,一边坐起身来,摸了摸被无月细心包扎好的伤口,疼痛的感觉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惊奇的道:“你师傅的药还真不是吹牛的!”
无月得意的一扬下巴,道:“那是当然。”
“你还有功夫在那得意,还不快走,现在天都亮成这样了,你要怎么潜回司徒府里?”小清一边说着一边在无月的搀扶下站起了身,拍了拍衣裙上的灰尘。
“我刚才想了下,我们现在唯一确定的地道入口除了那水池就只有你和杨滨交手的那个地方。比较起来水塘下的入口更错综复杂,估计等闲他们也不敢乱派人下去。”无月道。
“那你又准备怎么在这大白天回到那个宽阔的像菜市场一样的后院而不被发现呢?”
无月露出思索神色,道:“其实那个水塘下的地道里面纵深复杂,水路四通八达,应该是将司徒府里的所有有水的地方都相连在一起了,所以入口肯定不只那么一个。而且如果所料不差的话,定然至少有一个入口是在司徒府外的。”
“所以我们只要找到司徒府家水塘在府外的水源就有可能找到入口咯?”小清接着道。
“正是如此。”
“那还不赶紧去找嘛!”小清说着提剑就要出门,却被无月一手拉了回来。
“你疯啦!?就算三翎未来,衙门的人现在肯定也在四处找人,你我这样大摇大摆的走出去是去找那伙捕快喝茶吗?”
小清寻思了片刻,道:“嗯……确实如此。”假装沉思片刻后,转身便往草棚的另一边走去。
“你要去哪?”无月疑惑的问。
“我从墙角挖个洞钻出去咯。”小清轻描淡写的说道。
“我的大小姐,你究竟想怎样?”无月顿时觉得小清还是睡着的时候更美丽些。
“我这不是在等你无月大侠出高招嘛!你想不出来或者憋着不肯说,我就只好自己想办法咯。”小清说着耸了耸肩膀,做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无月赶紧抱拳道:“求你别给我耍宝了,你先在这儿等着,我去附近找两件乔装的衣服来换上再说。”说者便闪出了门外,小清见无月身影消失在门外,环顾了一下四周,发现西面的窗户半掩着,于是便凑着脑袋去看了眼,这时候无月却又突然闪了回来,将小清吓了一跳。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无月脸色铁青中夹带着“红晕”,愣了片刻,道:“我看咱们真得挖墙出去了……”
“什么?!”
“外面街上如鬼城一般,一个人烟没有,家家户户门窗禁闭,连一早赶集的人都消失了。我看恐怕这是官府搞的鬼。”无月无奈的摇着头。
小清无奈的摇了摇头,道:“看来无月大侠也有失策的时候。”
无月正色道:“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如我没猜错,很可能这是杨重干的事。”
“为什么不是那个善于追踪的杨先?”
“杨先之所以善于追踪,他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只需要调配很少的人手分散搜查,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就可以把对方找出来。而如今这种架势很有可能是杨重坐镇,在没有杨先的协助下只好封锁全城,展开全城搜捕。”
“奇怪,之前我睡觉的时候你有听到过附近官府的声音没?”
无月无奈的摇了摇头,道:“之前外面一直都很平静,我没觉察出有丝毫的异样,恐怕是衙门的人出动挨家挨户的通告的。”
“那这家呢?”小清说着望向窗外,无月随即上前往窗外一望,只见窗外是个不小的院落,四周丝毫没有人来人往的痕迹,似乎家中并无人。然而由庭院格局来看,这户人家应该不是普通人家,至少是有些身份的人。
“我只是就近找了这么一家地方将你带来疗伤,当时倒没想过四下查探一翻,这么看来似乎这家没人。”无月道。
“对呀,如果官兵是挨家挨户的来敲门的话,这家无人在家,那么官兵的敲门声你应该听的见才对,为何会没人来呢?”
“除非官府的人知道这家没人。”
“也就是说我们现在很有可能是在衙门某个小官儿的家里咯?”小清望着无月道。
“十有八九,如果这么说来,最有可能的这里正是负责巡逻附近的官爷的老窝,正因为他知道自己家没人,所以直接略过了。但是这又如何?”无月反问起小清来。
“出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嘛。”小清说着掀开窗户一跃到窗外庭院中,无月紧随其后。
小清沿着墙一路蹑手蹑脚的将庭院巡视一番,最后停在正堂门口,紧贴着窗下倾听了许久,和无月目光交接,二人确认这屋里并没有其他人的时候,小清起身,推开房门便进到了里屋。无月则不解的跟在她身后。
进到屋里,小清大摇大摆的往正中的竹椅上一坐,将剑平放在膝上,姿态甚是悠闲。
“你这是打的什么算盘?”无月不解道。
“我啊?我在等人嘛。”
“等人?”
“对啊,等人给咱们送衣服咯。”小清若无其事的道。
无月这时候才恍然大悟,道:“嘿,我这回还真就没想到。”
小清学着无月得意的一扬下巴道:“你也不过如此嘛。”
无月听罢,轻轻掩上房门,嘿嘿的傻笑起来,却将小清听的有些不是滋味……
杨重铺一到衙门里,就由杨滨的随从领着赶往了杨滨所在的厅堂,铺一进门看见杨滨笔直的躺在床铺上,便大步走到床前摸着杨滨的脉搏,许久,道:“那对男女查出来是什么来路么?”
身旁一位杨门的侍卫道:“男的不知道,女的似乎是最近这附近小有名气的一名剑客,人称闪灵剑小清。”
杨重默默重复了小清的名号,点了点头,转而道:“叫你们办的事儿都办了吧?”
“都办妥了,已经让所有人挨家挨户的去搜了,并且原本在路上的行人也都安置在就近的建筑里,现在街上基本没有什么行人。”侍卫答道。
“嗯,”杨重点了点头,接着道:“你命他们以司徒府为中心,再逐户搜查一便。”
“要我们自己人去搜?”侍卫问。
“正是,特别是要注意一些衙门里当差的人自己家,我估摸着他们会把自己家漏了。”
“明白了。”侍卫说着,便领着一行人出了厅堂。
前人刚走出厅堂,本来气息沉重的杨滨突然便坐了起来,劈头就问:“老三有消息没?”
杨重摇了摇头,道:“现在还没,估计很快就会有消息了。你觉得这两人会和那案子有关?”
杨滨沉声道:“这还很难说,但是我确是不信凭他两人的身手可以不动声色的将司徒府上下全杀光。”
“那么又会是谁在深夜给你送信?然后栽赃给这两人?”
“这还不清楚,但是这两人也许和那件案子无关,但是必然和司徒府的事脱不了干系,现在首要就是先将这两人抓回来,然后再顺藤摸瓜,如果司徒府的案子和那件案子有关的话,那么就有线索了。”杨滨道。
“但我总觉得此事并不那么简单,现在至少有一方人在暗,甚至与那案子相关的人恐怕也在这附近,情况对我们并不利。”
杨重点头道:“但不管如何我们先得将那两个人抓回来,同时也要注意防别人黄雀在后。”
“那个封闭你经脉的小子是什么人?”
“我之前在神武门与那小子有一面之缘,但是并不知道他究竟叫什么又或者是什么来路,但是凭感觉,这小子肯定有些来头,对上他最好要小心些。”杨重一边回想着无月的封闭静脉的手法,他也是拼尽全力放才解开,只是比自己想像的时间要长了一些。然而他为何又要在已经解开穴道后依旧假装昏迷而瞒着自己手下便与他们此次三翎全来到龙城的目的有关,而这事却只有他们三个人自己知道。
“那么那个闪灵剑又是什么来路?”杨重问道。
“哈哈,那只是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而已,轻身功夫还算不错,剑法也挺特别,但是并不足为惧。”
“你可知道这闪灵剑小清的传闻?”杨重神色有些凝重。
“你知道?”
杨重欲言又止,摇了摇头道:“似乎有传闻她似乎与神剑门有些渊源。”
杨滨眉头一皱,道:“神剑门?神剑门除了莫邪之外难道还有女的?”
杨重又摇了摇头,道:“这也只是传闻,并未能证实,也许只是讹传,但是我总觉得如果是神剑门的人,手下功夫绝不会弱,如果是你所说的那般,那么很有可能是刻意隐藏。”
杨滨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道:“下回如果碰上了,我得再试一试她。”
杨重默默的点了点头,此时门外足音响起,有人在门外喊道:“二老大,三老大有消息了。”
二杨互相看了一眼,杨滨一翻身由床上下来,与杨重一起往门前走去。
两名身穿衙门官服的捕快恭恭敬敬的跟在两个杨门侍卫身后往一间很普通的民居走去,走到门前,杨门的人转过身来示意身后二人开门。其中一个衙门的官兵赶紧上前将门打开,道:“二位大人请。”
“你俩确定搜过自己屋了?”其中一个杨门的侍卫大声道。
“回大人,小的家里就那么两三间房,来回搜了一遍,没发现什么可疑的。”开门的官兵点头哈腰的道。
“要是查出什么蹊跷来你两就等着倒霉吧。”杨门侍卫说着推开门便进去了。身后的捕快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露出无奈的神色,原来这两本是衙门里的小领班,这里正是其中一个的自家大门。
四人进到庭院来,左右看了看并未发现什么蹊跷,杨门的侍卫回身看了两人一眼,便径自往右手边的柴房走去,掀开窗户朝里面看了看未发现什么异样,便又往前堂走去,停在了禁闭的堂门口,还未转身,身后一名捕快已经赶紧上前将门推开。铺一开门,便“咦?“了一声。四人顺声望去,只见小清端正的坐在椅子上,朝四人嘻嘻一笑,杨门侍卫立即便要拔兵器,手刚握上兵刃,只觉得两股力道从天而降,砰砰!两声,二人还未看清来人的身影便已被拍中了天灵盖,一声都没出便瘫软在地上。两名捕快见状哪还敢再看,转身拔腿就跑,就在他两转身的同时,一袭黑衣的无月借着刚拍过杨门侍卫的力道在空中一跃,如天神一般落在二人身前的庭院当中,转身凝视着二人。
“妈的,拼了!”方才开门的捕快一咬牙便去拔兵器,却听见身后脚步声轻点地面的声响,转身时候却迎上了一把三尺青锋,剑尖如毒蛇口中的舌信一般左右一闪之间,二人便捂着喉咙倒在地上,四只脚蹬了片刻便没了动静。
小清收起长剑道:“我发现你偷袭的本领确实很高明。”
无月剑眉微挑,道:“你下手也是挺狠,何不干脆给他们来个利落,非得切了别人咽喉又不杀他?”
“这是报之前那一根毛的一刀之仇。”小清咬牙切齿的道。
无月轻叹一声,道:“你难道就没察觉出来这两人的衣着是衙门里的,并不是杨门的人么?”
小清低头看了看,又转身看了看那两个被无月两掌震碎了天灵盖的尸身,转而耸耸肩道:“算他们倒霉好了,反正都是一个鼻孔出气的。”说完,便蹲下身来解捕快的衣服。
无月一边前去将前院的门关上,一边道:“记得将那两衙门的人的衣服解下,杨门的衣服就不用了,他们组织恐怕比衙门的人要严密的多,你我穿他们衣服很容易穿帮。”
“知道啦。”小清不耐烦的道,却又引来无月一阵摇头,心中却在琢磨这纤弱单纯的女子心中似乎存着一股戾气,下手间隐藏着一些血腥味道,让他觉得有些不舒服。转而想到小清本就是与师傅在山林中长大的孩子,自然对武林中的那些人情世故一无所知,也怪不得她。一边想着,一边关上房门,转身望着正在搜刮那些官兵身上钱袋的小清,轻叹一声道:“你缺钱么?”
小清摇了摇头道:“昨天刚做了笔生意,还有些闲钱吧。”说完,继续找尸体身上的钱袋,不一会儿却被无月抓住了手腕。小清抬起头,不解的望着无月一脸奇怪的神情道:“怎么了?”
“那些钱就留着做这些人的丧葬费吧,他们也是为公家卖命的。”无月淡淡的说。
小清低头看了看那面目狰狞的尸首,道:“好吧,听你的。”于是抱起一套衙门的衣服便进了内堂。
无月低头看着惨死的捕快,心中有些不忍,双手将尸体提将起来平放在院子中,盖上了些木柴。心里却想着小清方才杀人时候那种毫不犹豫的神情,心想如今居然会和这样的女子唇齿相依,倒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此时小清已经换好了衣服走了出来,看见无月怔怔的望着尸体发呆,心下突然觉得像是有什么事物堵住了一般,轻轻走到无月身边,“喏。”了一声,将另一套衣服扔在无月怀里,无月什么也没说,拿了衣服尽自走到里屋换衣服去了,等到出来的时候看见小清跪坐在四具尸体旁,佩剑静静的躺在身侧,如雪的面颊上竟流着两行清泪。无月赶紧上前蹲下问道:“怎么了?”
“我是不是很凶?”小清一边抽泣,一边哑着声音道。
无月心知小清本想说“残忍”二字,无奈却对“残忍”二字究竟代表什么意义一无所知,于是只好以“凶”来形容自己的残忍。望着小清哭的有如梨花带雨般的面孔,无月心知自己方才的动作已经触痛了这无依无靠的少女的心,于是柔声道:“别想了,人已经死了,也是天命吧。”
“可是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下手的时候就觉得是理所当然的事一样,脑袋里想也不想的,就好像自己杀的不是人,而是猪马牛羊一样。直到你说起来,我才觉得自己杀的是人,也是会说话会笑会哭的人。”小清一边哭,一边伤心的道。
无月此时也突然便不知道如何是好,只能一边轻抚着小清的秀发,道:“我知道你也很辛苦,我并没怪你。”
“师傅从来就没教过我这些,他除了教我认字,做饭,洗衣之外就只教我如何用剑猎杀野兽,他还没告诉我野兽和人有什么区别之前就死了。”小清越说越伤心。
无月担心她一时收不住情绪,心下挣扎了片刻,于是将小清轻轻拥在怀里,道:“如果这趟咱们能活着逃出龙城,那么你师傅之前没教你的那些事儿我来教你好了。”
小清此时却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是缩在无月怀中轻轻的哭,哭了许久。而无月此时也不再说话,只任由小清在怀里轻轻的抽泣,感觉着这瘦弱的女子身躯一次又一次的抽搐,心下顿时觉得无比凄然,突然觉得怀里的这个女子像是个失散多年的亲人一般,那十多年的苦闷一下子迸发了出来,竟让无月的心口也随着一齐痛了起来。无月差点便有股永远照顾眼前这女子的冲动,然而脑海中突然便有个苍老的身影浮现了出来,顿时便清醒了过来,想到了自己不为人所知的使命,突然便觉得之前那想要照顾小清的想法竟会是那么荒诞,转而低下头看了看小清。她已经渐渐止住了哭声,缩在自己怀中,只是时不时的还会颤抖。看着小清睁大了眼睛木然的望着前方,无月也渐渐的将自己的理智由脑海深处挖了出来,只在心里不断提醒自己: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现在不是想这些个风花雪月的时候。
小清轻轻的由无月怀中坐起来,用泪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眼前这个年轻俊俏的男人。无月则以他一如既往深邃的眼神回答着小清。小清揉了揉眼睛突然指着无月的鼻子道:“喏,你可说好了,以后要教我那些师傅没教过我的东西,回头可不许偷懒。”
无月浑身一震,突然意识到自己刚才被小清的情绪所染胡乱说下的一句话恐怕会成为今后最大的一个情结,然而如今话已说出,却不能再反悔,只好装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道:“那得看你表现如何了,先叫声师傅听听。”
“臭美吧,让我叫你师傅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小清说着便又回复了以往的神气,狠狠揉了揉眼睛站起身来指着无月道,“你若敢反悔,我现在就大叫‘救命’,大不了咱俩都死在那几根毛的刀下。”
“行了,行了,我不反悔还不成么!”无月大呼吃不消,一边说着一边也站起身来。
小清得意的嘿嘿一笑,转而问:“那么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无月答道:“当然是去找水道的入口,司徒府附近只有两条河道,水源必然也就是这两条河道其中之一,一个是横贯龙城的魁河,还有一条就是在司徒府东边的西乡河,你觉得我们该从哪条河道找起?”
“怎么?你也没个头绪的?”小清反问。
“我又不是研究建筑的,我怎会知道?”
“那看你还说的像个老手,先去西乡河吧。”
“为什么先西乡河?”无月不解道。
“因为名字好听点呗。”小清说着便嘻嘻哈哈的往门外走去,无月一边摇头一边跟在她身后走出了院门外,无月转身轻轻合上房门,顺手将门锁插上,却突然觉得异样,扭头往街道另一头望去,看见的却是空无一人的街道。顿时一鼓不安的感觉涌上心头。小清这时候却转身走回来,道:“怎么了?”
无月举手做出了一个“禁声”的手势,倒:“你最好不要说话,把帽檐压低一些,别让人看到你这副脸,遇到别的衙门的人你就尽量躲在我身后。”
“知道了。”小清说着装模作样的将帽檐压了压,无月转头又再观望了那空无一人的街道,随即便领着小清往西乡河走去。
杨重将门打开,门外的杨门侍卫看见他身后的杨滨,恭敬的道:“老大!”
杨滨不说话,只点点头,杨重道:“什么消息?”
那侍卫便递上了一卷密信,杨重接过后便示意那侍卫退下,随即展开密信阅览一番,转身对杨滨道:“找到那对男女了。”
杨滨的嘴角渐渐展开一丝笑意,配上他那棱角分明的脸,让人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觉。
2007年1月27日 于 渥太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