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棋探源之一

有的人,希望各象棋从棋具到棋规,全方位特化,恨不得把棋具做成小众又价格高昂的艺术品、收藏品。而我,不是要让三大象棋重新融合,而是要找到并突出它们的共性,尽可能统一棋具、术语和棋规,让其更加大众化、便捷化,棋具更加平民化。你是愿意花一月的生活费买一副棋用几十上百年、做传家宝,丢失一枚棋子痛心疾首;还是丢失一枚棋子后,用一顿早餐钱马上再买一副棋?

“象棋”的定义有多种。广义的象棋统称所有棋子名不同(象征的事物不同)的棋类游戏,包括斗兽棋、兽棋(一龙二凤三虎四豹……大的吃小的,最小的又专吃最大的)、军棋、足球棋等。围棋、黑白棋等一方的棋子完全相同,肯定不属于象棋。

广义象棋中有一类象征战争、以擒杀对方的“王”作为胜负条件的,例如中国象棋、国际象棋、将棋等,属于狭义的象棋。军棋相当于把不能动的“军旗”作为“王”,也属于此类。没有“其生死决定胜负”的“王”,例如斗兽棋和兽棋等,则不属于狭义的象棋。

中国象棋也简称“象棋”。

一说,用象牙做棋子的棋类,都可称为“象棋”。很悲伤看到这个说法,不能接受。象也是大自然之子,请不要伤害它!如果这个说法可靠,那中国有悠久的玉文化、青铜文化,为何不见载“玉棋”、“金棋”呢?(早期“金”指青铜)。


关于中国象棋的起源和发展,主要传说:

1.帝舜的弟弟 象,不务正业(农业),研究出一种棋,冠名为“象棋”。

2.刘邦斩蛇起义后,一位老妇哭着找上山来,说她的儿子是白帝的儿子,化作白蛇上山游玩,被赤帝的儿子杀死了。说完,老妇倏地不见。自此刘邦自称是赤帝之子,军中尚赤。项羽军中尚黑,项羽的衣服、披挂、战马都是黑色的。楚汉之争中,汉王刘邦曾在广武山对着西楚霸王项羽破口大骂,结果被楚兵用箭射中。此后两军主帅不见面。韩信根据楚汉之争改进了象棋,红帅代表刘邦,黑将代表项羽,即红方代表汉军,黑方代表楚军;两军中间两行,称为“楚河汉界”;规定“王不见王”(白脸将)。

《易》原有《象经》,或以《卦下易经》当之,惜已不传;但在清人的《易》著中,至今仍可见其传承的轨迹。

“象棋”一词,最早见载于《楚辞-招魂》“菎(kūn)蔽象棋,有六簿些;分曹并进,遒相迫些;成枭而牟,呼五白些。”〔蓖蔽,通“菎蕗”,一种香草。或“菎”通琨,菎蔽指用玉做装饰的箭囊。“菎蔽”指装六根博箸和棋子的玉饰袋子,或用这种香草的茎或根做的博箸。博箸,筷子状的掷彩道具,作用类似后世的骰子。掷彩的“彩”,义同博彩、喝彩、彩票、彩头的“彩”,掷骰子希望出好结果。六簿,即六博,一种掷彩行棋的博戏。枭:博戏术语。成枭棋则可取得棋局上的鱼,得二筹。牟:取。五白:博箸组合呈现的特彩,得此可胜。〕玉不经摔,玉制棋子勉强,制博箸就是乱来了。如果是玉制的博箸或棋子,诗句里的“蔽”字无解。全段翻译:打开玉饰的袋子,来下象棋,用六博玩法。各自出动棋子分头并进,强势迫近;一方成枭取得二筹,掷出博箸并大喊“五白!”

西汉刘向《说宛·善说》:“燕则鬭象棋而舞郑女。”(饮宴时,一边让美女跳舞,一边下象棋)

象棋,古时也称象戏、象弈等。《象戏图式》、《诸象戏图式》、《象棋六种之图式》为日本 三本记录着古将棋资料的重要古籍。

北周武帝宇文邕发明“象戏”,并组织为象戏编写《象经》,可惜失传。据传《象经》有日月星辰之象,以寓兵机。“象戏”一词最早出现于北周武帝天和四年,即公元569年。

托名东晋陶渊明的《搜神后记》讲了个故事:某家的橘树上结了一只巨大的橘子。主人剖开巨橘后,发现里面有两位老神仙“相对象戏”。于是人们雅称象戏为“橘子戏”。(这个故事应该晚于公元569年。)明朝朱晋祯编的棋谱称为《橘中秘》,即由此而来。

牛僧孺《玄怪录-岑顺》,描写宝应年间(公元762年~763年)一位名为岑顺的旅客作梦时见两军对峙,有军师作诗:“天马斜飞度三止,上将横行系四方,辎车直入无回翔,六甲次第不乖行。”据此作象棋称为“宝应象棋”,一般认为是中国象棋的起源。宝应象棋应该是立体棋子,可惜没有实物传世,也没有出土文物。

现今通行的象棋,相传为唐朝牛僧孺所制。刻圆木或牙、骨为棋子。象棋的棋子设置受到古代两军作战形式的影响,周朝时军队的基本编制“伍”是由5名步兵组成的,作战兵器也由弓、殳、矛、戈、戟5种为一组配合使用。这就是中国象棋双方各有5枚兵的缘由。

北宋晁补之 创“广象戏”。棋与图谱已失传,仅存序文一篇,见载于晁补之《鸡肋集》。据“序文”所述,“盖局纵横路十一,棋三十二,为两军耳。意苦而狭也,尝试以局纵横十九,棋九十八广之,意少放焉”(见马端临《文献通考》卷二三九),则有棋子九十八枚,棋盘纵横各十九道。又据明朝谢肇淛《五杂俎》,“局十九路,九十一子”。

北宋晁补之《广象戏格-序》:象戏,兵戏也。黄帝之战,驱猛兽以为阵。象,兽之雄也,故戏兵以“象戏”名之。

元朝僧人念常 在《佛祖历代通载》中说:神农以日月星辰为象,唐 相国牛僧孺始以车、马、将、卒代日月星辰。“日月星辰为象”的“象”有天象、征兆、象征的意思。

明朝谢肇淛《五杂组》:象戏,相传为周武伐纣时作,即不然,亦战国兵家者之流,盖彼时重车战也。

明朝陈仁锡 编《潜确居类书》:雍门周谓孟尝君,“足下燕居,则斗象棋,亦战国之事也。”


中国象棋的发展深受其他游戏的影响:

一,博戏。古中国、古印度都有掷彩行棋的博彩游戏。古中国主要博戏有六博(又名六簿、陆博,6根博箸12枚棋子)、五木(又名樗蒲、摴蒱、蒲戏 )、双陆(按命名规律,应该是12根博箸)等。“呼卢喝雉”即出自博戏。“呼卢”又泛指du博。博戏与围棋合称“博弈”。六博用来掷彩的道具先后有箸、茕和琼。樗蒲、菎蔽可能都是植物名。一说樗蒲的“蒲”是“六簙”之簙的音转。双陆又名双六、双六棋。后来传统博戏被麻将、叶子牌等冲击,已消亡。但在各类古籍,如明代传世的罕见典籍《三才图会》、《居家必备》里有详细的规则玩法记载,以及大量出土与传世实物。世界各国双陆规则大同小异。

掷彩 大体分为五类,一是像飞行棋,掷骰子后根据骰子停留的点数走几格(某些格子还会有“传送”效果);二是把棋子名写在骰子不同的面上,掷骰子后呈现哪一面,就走哪种棋子;三是酒令类,例如博箸掷到某结果,来段才艺表演,掷到另一结果,与邻座喝交杯酒,给宴席助兴;四是纯du博,大概率赔本,小概率翻倍(以小博大);五是赏有功,加入掷彩后最好的奖励会更吸引人。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簿,局戏也。六箸十二棋也。

三国魏 张揖 撰《广雅-释器》:簿箸谓之箭。

东汉马融《樗蒲赋》“昔有玄通先生,游于京都,道德既备,好此樗蒲,伯阳入戎,以斯消忧”,“枰则素旃紫羁,出乎西邻。”

北宋高承《事物纪原》说,三国时曹魏“陈思王曹子建制双陆,置投子二”。北宋晏殊《类要》记载象棋(指双陆)是在三国魏 黄初年间(公元220~226年)传入中国。

明朝 余弁《山樵暇语》:“双陆出天竺(今印度)……其流入中国则自曹植始之也”。

南宋祝穆、元富大用、祝渊等编《古今事文类聚》引北朝周 鲍宏《博经》:“琨蔽玉箸也。各投六箸行六棋,故云六博。用十二棋,六棋白,六棋黑。所掷头谓之琼。琼有五采,刻为一面者谓之塞,刻为两面者谓之白,刻为三面者谓之黑,一边不刻者,五塞之间,谓之五塞。”

(每人六棋,局分十二道,中间横一空间为水,放鱼两枚。博时先掷彩,后行棋。棋到水处则食鱼,食一鱼得二筹。)

明朝彭大翼《山堂肆考》:“古者乌曹氏作博:以五木为子,有枭、卢、雉、犊、塞为胜负之彩。博头有刻枭形者为最胜,卢次之,雉、犊又次之,塞为下。”(“以五木为子”,那么“菎蔽”理解为用此香草的茎或根做博箸就有证实了。)

二,塞戏,又称簺戏、格五。源于东周“六博”不用博箸的变体。三国时期魏 苏林注《汉书·吾丘寿王传》说塞戏“博之类,不用箭(箸),但行枭散”。有相关专著《簺经》、《簺法》等。博戏和塞戏合称博塞。可以认为,塞和格五是不用掷彩(不用骰子等)的棋类总称。

西晋发现、据说成书于战国时期的《穆天子传》:天子与井公塞也。

战国时期的《庄子·外篇·骈拇》:「问谷奚事,则博塞以游。」唐朝 成玄英 注:「行五道而投琼曰博,不投琼曰塞。」

约成书于战国至秦汉时期的《管子》:「流於博塞,戏其工瞽。」

东汉许慎《说文解字》:「簺,行棋相塞谓之簺。」

东汉班固 等《汉书-吾丘寿王传》:「以善格五,召待诏。」三国时期苏林 注:「博之类,不用箭,但行枭散。」三国孟康 注:「格音各,行伍相各,故言各。」刘德 注:「格五,棋行,《簺法》曰簺、白、乘、五,至五,格不得行,故云格五。」唐朝颜师古 注:「即今戏之簺也,音先代反。」枭散,古代博戏樗蒲的两种彩名的连称,枭为贵,散为贱。

《簺法》:「簺、白、乘、五,至五,格不得行,故云格五。」一种理解,二子相连曰簺,三子相连曰白,四子相连曰乘,五子相连曰五。率先五子相连的一方获胜,结束塞戏。这样的话,感觉塞戏更像围棋、五子棋。五子棋在日本叫“连珠”。“连珠”界公认的一本早期重要著作是土井聱牙于安政五年(1858年)著《格五新谱》。

东汉边韶《塞赋》:「欲弈无局,欲博无楮。问:何以代博弈者乎? 曰:塞其次也。」            「始作塞者,其明哲乎。故其用物也约,其为乐也大。犹土鼓块木包,空桑之瑟,质朴之化,上古所耽也。然本其规模,制作有式:四道交正,时之则也;棋有十二,津吕极也;人操厥半,六交列也;赤白色者,分阴阳也;乍亡乍存,象日月也;行必 正直,会道中也;趋隅防折,礼之容也;迭往迭来,刚柔通也;周则夏始,乾行健也;局平以正,坤德顺也。然则塞之为义,盛矣大矣,广矣博矣。质象于天,阴阳在焉;取则于地,刚柔分焉;施于人位,仁义载焉。考之古今,王霸备焉;览其成败,为法式焉。」

南朝宋 范晔 等 《后汉书》卷34《梁冀传》:“性嗜酒,能挽满、弹棋、格五、六博、蹴鞠、意钱之戏,又好臂鹰走狗,骋马斗鸡。”唐朝章怀太子李贤(654-684)的注文说:“《前书》吾丘寿王善格五。《音义》云:‘簺也,音苏代反。’《说文》曰:‘簺,行棋相塞谓之簺。”

《南齐书》卷44有沈文季善格五的记载:“文季虽不学,发言必有辞采,当世称其应对。尤善簺及弹棋。簺用五子。”

北朝周 鲍宏《簺经》:「簺有四采,塞、白、乘、五是也。乘五,至五即格不得行,故云格五。」

唐朝段成式《酉阳杂俎》的《贬误》一条写道:“小戏中于奕局一枰,各布五子,角迟速,名‘蹙融’。予因读《坐右方》,谓之‘蹙戎’。”(唐朝颜师古说 格五当时称为“簺”,可知与 蹙融 不同。)

北宋 黄朝英《靖康缃素杂记》:“世俗有蹙融之戏,谓以奕局取一道,人各行五棋,即所谓格五也。”(“格五”一词可考至汉朝,至北宋已不流行。)

北宋沈括《梦溪笔谈》:“蹙融或谓之蹙戎,《汉书》谓之格五,虽止用数棋,共行一道,亦有能否。徐徳占善移,遂至无敌。其法己常欲有余裕而致敌人于险。虽知其术止如是,然卒莫能胜之。”

北宋高承《事物原始》:“格五,即今之挨三顶五擦七呆八之棋也。”格五,棋类总称。甚至弈(围棋)也属于格五。

北宋黄庭坚《漫书呈仲谋》 :「眼见人情如格五,心知外物等朝三。」

清朝 翟灏《通俗编》认为格五的玩法是:双方各执黑白棋五枚,共行中道,每次移一步,遇对方则跳越,以先抵敌境为胜。(类似跳棋)

还有一种不像棋的象棋——弹棋。

西汉刘歆著、东晋葛洪辑抄《西京杂记》卷二:“(汉)成帝好蹴鞠,群臣以蹴鞠为劳体,非至尊所宜。帝曰:‘朕好之,可择似而不劳者奏之。’家君(指刘向)作弹棋以献,帝大悦。”

三国魏 曹丕《弹棋赋》:“局则荆山妙联,发藻扬睬,丰腹高隆,惮根四颓,平如砒碉,滑若柔夷。”

三国魏·邯郸淳《艺经·弹棋》“弹棋,始自魏宫,内装器戏也。文帝于此技以特好。用手巾拂之,无不中。有客自云能,帝使为之。客著葛巾拂棋,妙逾于帝。”

东晋 徐广《弹棋经》“二人对局,黑白各六枚,先列棋相当,下呼上击之”。(“下”、“上”,棋子可能已经分化了)

唐朝 柳宗元《弹棋序》:“置棋二十有四,贵者半,贱者半;贸曰上,贱曰下,咸自第一至十二。”      “下者二乃敌一,用朱、墨以别焉……既而抵戏者二人,则视其贱者而贱之,贵者而贵之。其使之击触也,必先贱者,不得已而使贵者。”

到了宋代,也许是由于围棋、象棋的特别兴盛,流行了几百年时间的弹棋及其玩法逐渐失传。看描述,玩法类似现在的弹珠。

中国象棋最早出现在东周。当时并不是现在的样子,棋盘不同,棋子种类也少,只有主将、战车、步兵、骑兵四种。而且是掷彩行棋,获胜的偶然性大于棋艺,仍然属于博戏。


后来经过历史发展不断完善,最晚于北宋加入了砲这种棋子,完善了棋规,才形成现代的中国象棋。朝鲜仁祖(1595年~1649年,1623年~1649年在位)时期,张维《谿谷集-象戏志》记载了象棋的一个变体,车马士象将砲兵齐备。中国近代没落后,朝鲜民族不再流行中国象棋,而是据《谿谷集-象戏志》记载的变体,发展成“朝鲜象棋”。

当今最流行、最成熟的象棋当属中国象棋、国际象棋和将棋,合称“三大象棋”。横向比较三大象棋,不难得出结论,它们是同源的。按“新加入的棋子越来越强”,将棋最接近古貌。注意广义的将棋是一系列象棋,狭义的将棋则指最后定型的本将棋。

目前已知最早的将棋 是平安将棋,歌诀“王将八方得自在,金将不行下二目。银将不行左右下,桂马前角超一目。香车先方任意行,步兵一方不他行。入敌三目皆成金,敌玉一将则为胜。”平安将棋还没有飞车、角行,也没有打入玩法。平安将棋和国际象棋开局摆子高度相似,棋盘有8*8,8*9,9*9三种。日本平安时代(794年-1192年),北宋晁补之(1053年—1110年)。将棋是由中国传入,并受北周象戏、宝应象棋、晁补之的“广象戏”影响。

宝应象棋的棋盘规格不详,每方六种棋子,和国际象棋一致。

恰图兰卡(音,意译为印度古象棋、四方棋。供四名棋手玩,掷骰行棋,骰子各个面写各棋子名称,根据显示棋子名称走动此棋子)。因为“玩法不同”而否定象棋源于中国博塞毫无道理。塞戏不用掷彩,接近今天的象棋。反而恰图兰卡属于博戏。

有苏联学者发表文章,批驳印度起源说。1972年南斯拉夫历史学家比吉夫的专著《象棋-宇宙的象征》断定象棋首先出公元569年的中国(象戏),然后才逐渐传播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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