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花

《繁花》:作者金宇澄

《繁花》这本书,很早就听说,但我一直没去读。好奇心强的我,怎么不去读?大约缘分的关系。

一整天,除了吃饭上课,我就读《繁花》。这种爱不释手的状态,大约是当年读琼瑶读金庸才有。

为什么这么爱读呢?是语言 ,是地名,是叙述腔调?

金先生这本小说用方言写,所以只有吴方言区的人民群众才看得懂,但若要边读边笑,领会其妙趣,须得在上海里弄生活过的人才行。很幸运,我完全具备这样的条件。譬如小说出现频率最高一个词:不响。我读,能感受到“不响”之人的尴尬、无奈、伤心、失落。通读一遍,我温习一下沪语,知道素常所说方言的写法:寿头,戆大,翘辫子,死腔样子……一二句俏皮话,就窥见到人物个性,汪小姐,梅瑞,李李,尤其陶陶。引子部分描绘的卖蟹陶陶 ,到菜场里我们可以随便拎出两个,活特活现。一楼剃头店苏北人说话行事,呼之欲出。

小说中的大自鸣钟西康路,复兴路,中山公园,苏州河,茂名路 ,武宁路,曹杨新村……这些地方都留下过我的足迹,读来甚为亲切。阿姨的厂在苏州河边,我跑到阿姨厂门口等阿姨出来,阿姨出来会带一瓶汽水。从大隆机器厂那边桥上去,会看到造币厂,看到大自鸣钟……阅读与经历关系很大。

《繁花》:阿宝对蓓蒂确实好,送她邮票,跟她天南海北聊天,带她看电影。陪她跟阿婆去绍兴探亲,为找她的钢琴,也是竭尽全力。但是这个在阿宝眼里冰雪聪明的小姑娘,在失去钢琴的某天晚上和她的老保姆绍兴阿婆突然失踪,有人说她们变成鱼。这个有点魔幻的结局,让人百思不得其解,但不得不承认,她们变成鱼是最好的结局。绍兴阿婆忠诚厚道,年老体弱,老家绍兴已经没有立锥之地,连祖坟都成了田。蓓蒂那么单纯天真的孩子,失去父母庇护,在那人性泯灭的时代怎么生存?变成鱼,最理想,最美好,最适合她们。

昨晚二刷《繁花》。《繁花》里有一个词出现最多:不响。正宗写法应该是:弗响。弗响,在人际交往中,尤其我们这一带人事活动中,内涵丰富。

譬如办公室里讲闲话,三八某一人,有涵养的人是“弗响” 。

譬如女人心情不好,批评男人锅子没有洗或者袜子扔到面盆里,聪明男人坐在那里“弗响”。笨男人要申辩,那就后果严重,女人开始翻旧账,诉说跟了男人以后“苦大仇深”,男人再响,男女声两重奏开始奏响……后果不堪设想,这时男人后悔:蛮好弗响。

譬如小情人有点不开心,女的一般表现就是“弗响”,电话里弗响,微信里弗响,见面也弗响,这辰光男人要深刻反思:哪个地方做错了?

譬如男人出去吃老酒,超过十一点女人还弗响,男人坐着有点惴惴不安:今朝女人电话怎么还不打,生气了还是……还是赶紧回去。如果男人回去开门,钥匙打不开,敲门,里面弗响,男人要么坐在门口等,要么出去困宾馆。

……

弗响 ,从某个角度讲,是人际交往断裂。同一个办公室,跟其他人聊得热火朝天,就跟你“弗响”,说明不把你放眼里。朋友之间弗响,说明话不投机半句多。亲子弗响,代沟严重。夫妻之间弗响,说明没有可交流的话题,说明关系已经非常冷漠……

弗响,内涵丰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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