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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棂渐渐明亮起来,天边露出了鱼肚白。安文侧过身来看看熟睡中的老伴儿,耳边响起了老伴儿轻轻的鼾声。
“睡得可真香!”安文轻声发出美美的赞许。
他轻轻地欠起身子,在夜色里,摸索到了放在床边的衣裤。轻轻捧起来,蹑手蹑脚来到门厅,坐在沙发上穿好衣服。在厨房用电热壶烧上水,安文便拿着打气筒下了楼。
昨晚,老伴儿在电视节目里看过天气预报,电视台说了:没雨,大晴天。
临睡前老两口“规划”第二天的行程,俩人一拍即合,决定第二天骑自行车,去郊外的大田地里捡拾玉米。
市里,一幢挨着一幢高大的水泥楼房,像是一个个巨大的格挡箱子,把蝼蚁般的人们,牢牢禁锢在了冰冷的水泥建筑之中。
安文老两口退休,闲在家中,时不时地就往市郊的大田里面跑,或遛弯,或唱曲儿。
他们虽说有了城里人的楼上楼下,电灯电话,可对于郊外农家的一家一小院,房前屋后,点瓜种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鸡鸣狗吠,宁静恬淡的田园生活十分向往。特别是农村大田地界里那种视野开阔,沃野芬芳,空气清新的田园优美羡慕不已。
人勤地是宝,大田真是好。秋季地里的庄稼熟了,辛劳一年的农民开始秋收。
安文家住在市边缘,靠郊外大田很近,骑自行车到郊外大田,来回也只不过个把小时。
大田里种植的有各类瓜果蔬菜,还有成片成片的玉米、小麦、花生和白薯。一到秋后,农民们就会开着拖拉机,三三两两地来到大田里,忙于收获。
每到秋收季节,离市区大田不远的市里人,便相约着三三两两地来到这里,去捡秋农民已经秋收完毕,大田里丢丢撒撒的诸如花生、白薯、(有的地方叫它山芋)高粱、生姜和玉米棒子之类的农作物。
大田里的主人们忙,从市里来到大田里的城里人也都在忙。大田里面忙着秋收的村里人,便把那些从城里来大田里捡拾粮食的人们劳作叫做“小秋收”。
哎!你可别小瞧了这市里人,秋收虽然小,可架不住持之以恒,天天来回跑,秋收季节一天不闲总来。积少成多,有的捡拾粮食,一个月坚持下来,有的竟能够收获千八百斤玉米呢!
已经秋收完了的玉米杆,成片成片地“站”在大田里,等它再干枯些,那些玉米地的主人,还要把这些玉米杆收回家里,或加工成饲料来喂牲畜,或作为农村大灶的引柴烧,地里生长出来的,没有一点儿被浪费的。
市郊的庄稼地,像一块巨大的磁铁,吸引着城里人。那里不光是地界空旷,空气也好,在水泥楼房里居住的城里人去捡拾粮食不仅有了收获,也可以活动活动筋骨,呼吸呼吸大田里的清新空气,那里就是最好的氧吧。
天还蒙蒙亮时,安文便早早爬起来。 准备工作要提前:他拿上打气筒快步下了楼,为他和老伴儿的自行车充足了气。准备好了用来捡拾装玉米地米棒子的口袋。还有中午要在大田里吃的午饭:有老伴儿爱吃的烧饼,有营养的煮鸡蛋、酸牛奶、水果还有些老伴儿平日里喜欢吃的奶片和无糖小吃。 对了!还有老伴儿每天中午必须吃的那片降糖药。这个是最重要的,可不能忘了!
安文轻轻地把这些食物包裹好,又把那粒药片揣进自己的上衣口袋。一切准备工作整理停当,老伴儿也睡醒了,吃罢早饭,老两口在晨曦中出发了。
清晨,宽敞的柏油路上没有几辆过往的车。安文和老伴儿并排骑行在通往郊外的柏油马路上。像每回一样,安文一手扶着自己的车,另一只手腾出来,轻轻推在老伴儿骑车的后背上,这样老伴儿蹬起车来,就会轻松许多。俩人边说边唠嗑。渐渐的,离开了喧闹的市区。
大约半小时左右,来到郊外的玉米地旁。那些青色玉米杆一棵棵,连成了片,最终便成了一整片青纱帐。她们像是激战之后的战士,在静静地片刻歇息,又如同聚众在一起的村民,满怀着丰收后的喜悦心情,在窃窃私语。 此刻,远离市区鳞次栉比高大的水泥楼房,站在玉米地旁,望着地头冉冉升起的那轮红日,安文大口大口地吸吮着清新空气,那清新中,似乎空气中都透着丝丝甜意。他已经闻到了,从泥土混杂着玉米杆叶中散发出,只有在这大田里才可以享受到的特有的大地馨香。
“快!快来!…”不远处,老伴儿一手拽着手中的蛇皮口袋,一手扶着已经歪到一侧的眼镜,大声地喊着,高高举起,冲着安文这边不断挥舞着手。 安文知道,这是老伴儿那边有了“重大发现”!他三步并作两步,急忙向她那边奔去。
“看!你来看!我这里全是大个儿玉米棒子!”说着,她冲着安文嘿嘿地笑,一只手挣开攥着的蛇皮口袋让安文看。
“看!看看!全是大个儿的。地头儿那老人没说错,这片地里的玉米还真多!还净是些大个的!”俩人不由得抬起头,朝着离这里不远的地头望去。
清早,俩人骑车路过地头的时候,遇见的这位大约有七八十岁的老人。是他,手指着这边告诉俩人,说这片玉米地的主人是附近砖厂的老板。
“他家的玉米,是让厂子的工人来帮忙收的。刚刚收完,玉米棒子拉走了。来收玉米的是几个毛愣小伙子,他们收的快,毛毛愣愣,收玉米丢丢洒洒的少不了。现在小秋收的人还都没来,你们去那地里,捡到的玉米不会少的。”
那人还特意告诉安文他俩,砖厂来的那些个年轻后生,干活都毛糙,地又不是他们自家的地,收的不仔细,玉米丢了也不心疼,地里头丢丢撒撒的玉米棒子肯定也少不了。
“可以吧!今天就属我捡的多!”老伴儿挂满汗水的脸上乐得成了一朵花儿!
“行!今天你算是个好劳力!如果在农业社,按照社员计工分,得给你记八分!”
“啥!八分?!怎么也是十分满分了吧!哈哈哈…”
“财迷!别累着!”看着老伴儿在大田地里跑前跑后的忙着,安文大老远和老伴儿喊着,安文跑过来,把热水壶递到老伴儿手里。
“喝点儿热水,出那么多汗!”说着,从口袋里掏出小白毛巾,递到老伴儿手里。
老伴儿接过水壶,咕咚咕咚地,边喝水边说着。 “啥叫财迷呀!这叫对得起上苍!对得起老天爷!是不浪费上苍赐给人间我们的粮食。”
要说起这捡玉米,一开始,不知道怎样能够捡到玉米,还直闹笑话呢:头回来,到了玉米地边,安文让老伴儿看着骑来的自行车,他便迅速跟着前面几个半大小子,用最快速度“冲进”玉米地。
围着一棵挨着一棵的玉米杆儿,认真寻找地主人可能遗漏在玉米杆上的玉米棒子,等走出那块玉米地,见前面的那几个半大小子,每人的口袋都有不少收获,低头再看看自己的口袋里,只有几个憋憋的,还都是人家不要的,一些没成熟的嫩玉米。那些人看着安文,在嗤嗤地笑。
再后来,还是老伴儿很快发现了捡拾玉米这里面的门道:他们发现,在收获以后的每块玉米地里,总会留下几行预先被放倒的玉米杆,开出几条专门用来拉玉米,供农用车开进地里的路。在这路上,那些个被放倒的玉米杆里,就会有很多没有掰净的玉米棒子,有的被车轮碾压在泥土里的棒子,而且真的会有很多大个儿的!被埋在土里的大玉米棒子,很多都没有被发现。 在装车之前,要把掰下来的玉米棒子每三四十个一堆儿堆放在一起,等装车时,难免有没看到落下的,和混杂在玉米杆儿和叶子中的玉米棒子。还有地垄、地头、地边,都会有主人看不见,收不到的。
一回生二回熟,安文和老伴儿去大田地里捡拾玉米次数多了,“经验”也就多了。不仅捡玉米的进度在加快,而且捡来的玉米棒子“质量”也变得越来越好!
时间过得真快,都快中午了。 在地边的一块平展空地上,安文和老伴儿把“战利品”通通倒了出来。 嚯!大的小的,长的短的,金灿灿小山似的,你还别说,这玉米还真捡拾了还真不老少呢!
老伴儿笑眯眯地吃了那片儿降糖药,(吃饭前二十分钟要提前吃降血糖药)老两口准备开始“野餐”! 有自己蒸的金黄的玉米面发糕,还有煮鸡蛋,榨菜丝,每人还准备了一袋牛奶,还有苹果、杏干、……这人呀,干了活儿,出了汗那是吃嘛嘛香。
太阳暖暖的,俩人边吃,边听着小收录机里下载的红色老歌。坐在地垅上,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的汗水,蓬松的头发,俩人看着地上劳动之后的收获,忍不住“嘿嘿”地光是傻乐了。
“你乐啥!”她说。
“我乐你那张小鬼脸呐!哈哈…”
“你也用不着乐我!照照镜子,看看你的那张脸吧!”
“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
汗水和脸上的灰土“融合”之后,纵横交错,俩人的小脸早就成了戏曲里的丑八怪了!
暖暖的阳光洒在空旷的大田里,周围的小鸟飞来飞去?还有那些痴蜂醉蝶,也都来到大田里聚会。
吃饱了,喝足了。安文他们把简单整理好的玉米棒子,分装在一大一小两个蛇皮口袋里,捆扎在自行车后架上。
安文回头,见老伴儿又俯下身子,还在捡拾那些散落地上的玉米粒,把捡起来一粒粒,放进一个干净的塑料袋里。用老伴儿话讲,这就叫颗粒归仓!
捡着捡着,安文见老伴儿捡拾玉米粒的手指,突然停了下来。
“怎么挺下来了?”安文说。
“嘘!嘘嘘!”老伴儿小声向安文做着手势。
两只喜鹊不知啥时候落在了地垅旁,抬着头,喳喳的欢快地冲着这边叫着。
老伴儿轻轻抬起下额,冲着不远处朝这边望着的那两只喜鹊,给安文示意着。
“呶!没看见它们吗?给它们留点儿,它们也是要过冬呢!”
安文心里清楚,老伴儿是最有爱心。有次在下班的路上,老伴儿看到一只受伤的灰色鸽子躺倒在水泥地上,奄奄一息。老伴儿急忙跳下自行车,捧起鸽子。在家里的床头边,老伴儿为它建了个暖暖的窝。夜晚,头挨着它睡。白天,把自己的牛奶分给它喝。那只鸽子,从滴水不进,直至活蹦乱跳。期间,老伴儿花费了很多心血。鸽子终于活了。
有只半大流浪狗,躲在家门口,是老伴儿把它安置在家里。给它洗澡,冲凉,慢慢地他们成了好朋友。
安文想,那两只有缘喜鹊,一定有知,它们一定会度过这个严冬,迎来春天的到来。
整整一天在大田里,安文和老伴儿骑车回到了市里。安文把自行车停在楼下,老伴儿腿脚慢,安文让老伴儿拎着挂包先上楼。然后,就分两次,把大小两袋玉米棒子扛上楼,整整一个阳台,满满的都是金色的玉米。阳光洒在上面,倒影在屋子里,整个屋子都是金灿灿的。
屋子里,暖暖的,收录机里又响起那好听的“洪湖水浪打浪”。坐在小马扎上,晒着从外面照射在阳台上阳光,老伴儿嘴里哼唱着歌曲,开始分拣玉米。
“你也是歇会儿再干!”安文嘴里小声嘀咕着。
“不累!这也就等于歇着了……这几天饭也吃的香,觉也睡得稳。看看!看看,就属今天玉米捡拾得多!”看得出,安文老伴儿说着,笑着,打心里往外乐。
“看!”老伴儿手指着高台上码得整齐的大玉米棒子。
“数了!我刚数过,这一等的201个,二等的56个,剩下的就这一大堆。”用手指指满阳台的玉米,孩子似的高兴。
“哈哈!你还给分等级了!”
“当然啦!”说着,老伴儿又开始从那些半块儿半块儿的玉米棒子上掰粒,然后摊在簸箕里,一片片的晾开,让太阳光去暴晒。
那几天,天气好,太阳光光照充足,加上有风吹进来,一粒粒金黄的玉米很快就晒干了。
“我提前打听了,瓦房庄村里有间米面加工作坊。说了,交加工费,谁去了都给磨面。”老伴儿说。
“瓦房庄村路远,骑车累,还是我自己去就行了。”安文说。
老伴儿说:“不行!”
“你自己去不行。得我去给把关。”安文老伴儿笑着看安文,特意把那个“我”加重了语气。
她说她不去没有人“把关”!大事儿就得靠她去“拍板儿”才行。
一上午时间,俩人捡拾来的那一大袋玉米粒,很快加工成了大玉米碴子和玉米面粉。安文老伴儿说了:大碴子熬粥,玉米面粉用来蒸发糕。
回到家,老两口一会儿没歇,连续“作战”!我们塑料袋,一袋袋的把玉米面装满。和每年一样,送!老伴儿说从楼上到楼下,楼道里的每一家都送。 临了,被分成塑料袋以后满满一大袋玉米面只剩下了少半袋。
“哎!如果儿子离得近就好了!这么远,这么新鲜的玉米面。我儿子最爱吃我蒸的玉米面发糕。”一边往塑料袋里分装着玉米面,老伴儿像是对安文,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安文知道,老伴儿此刻在想啥!唉!这世上,当妈的对儿子,都是一个样!
“这都给分了,咱留下来的是不是太少了!”安文用话叉开了老伴儿的思路。
“不少!马大妈、贾大婶,这楼上楼下的都是岁数大的,大伙儿也挺都爱吃这一口,她们说,这新鲜玉米面有油性,有营养,说比买来的玉米面好吃一百倍,咱就少留点儿呗!”
楼上楼下分发完了玉米面,老伴儿说上床躺会儿。她累了!虽然她不说累,可安文心里清楚,一天劳作,老伴儿早就累了。 厨房里,很快,安文为老伴儿准备好了家常饭菜。
今天都累了,也饿了。安文没再和老伴儿“请示”,便自作主张在楼下买来了半只熟板鸭。
安文最懂自己的老伴儿,老伴儿平日里的最爱这一口,板鸭不便宜,老伴儿想吃,却舍不得!
这干完活儿吃嘛嘛香。老伴儿边吃,还边往阳台上瞅,去瞅她那满阳台的金灿灿的玉米。
安文听见,好像有人在敲门。打开门:是三楼的贾婶,只见她右手端着个大磁盘,透过上面盖着的白色蒸笼布,散发出玉米甜甜的香味儿!
“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还是给你们送晚了吧!都开始吃饭了吧!” 边说着,贾婶揭开屉布,三个热气腾腾,金黄金黄的大菜饽饽端到了安文和他老伴儿面前。
“干白菜和荠菜馅饽饽,刚出锅的,趁热!”这贾婶,都往九十岁奔的人了,一对儿小脚,从三层楼硬是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上到安文家的五层楼!看着眼前金黄色,冒着热气的饽饽,一时间,安文和老伴儿竟愣在了那里。
“这大五楼的,您说您都这么大岁数的人,还爬这么高的楼,给我俩送玉米面饽饽!”说着,安文急忙从贾大婶手里接过盘子。
安文和老伴儿知道,贾婶还要回去伺候她老伴儿吃午饭,只片刻,贾婶执意不让安文他俩送她下楼。站在五楼楼梯旁,安文和老伴儿目送着贾婶,拖着微胖的身子,一小步一小步,缓缓地往楼下走去。
正午阳台,“一级”、“二级”……大个儿的玉米棒子,一个挨着一个,被整整齐齐的码放在那里。
阳光暖暖,玉米金黄!透着亮,泛着光……满满的一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