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的记忆里,有一个准确的时间节点的,就是第一天上幼儿园的路上。
有很多孩子是不愿意上幼儿园的,我甚至还听到过一个说法,说是孩子晚上一年幼儿园,会拥有更多的幸福感。 在家里人的描述里,我倒是很喜欢上幼儿园,的确,我喜欢和小伙伴们一起排排坐着,等吃等喝等睡觉的日子。 但,这也不代表,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是心甘情愿的。
从幼儿园到爷爷奶奶家,会经过一间招待所,跨过一条河,再走一段不短不长的上坡路,就到了我的幼儿园。 那间招待所似乎已经算是爷爷奶奶家附近的标志性建筑了,直到现在,附近的公汽站还以它为名。小时候总是很喜欢在招待所附近晃悠,两层楼的建筑实在是说不上宏伟,可门前雄赳赳地两座石狮子还是在我心里出尽了风头。我无数次站在狮子边前仰望,心想着过不了多久,我就能长得更高,骑上它,多威风。 可等我真的长高了,长到能轻松的骑上它,我却已经长大了。 那条河,不,或许只能说是那条溪,是我记忆中对水的最初印象。在我最小的时候,它是一条流动的小溪,宽阔的,干净的。每天早上,爷爷起床,把我抱到自行车后面的小篓子里,骑着自行车,踏上上幼儿园的路。到了溪边,要翻过一座石拱桥,石拱桥的角度很是刁钻,弧度弯的十分大,像是一位临刑前宁折不弯的爱国将士,骨子里保留着属于自己的最后一份尊严。爷爷扑哧扑哧地往上拼命的骑着,到了半山腰处,长呼一口气“不行啦!”遂下车,推着我往上去,到了桥峰,他复又翻上车,带着我,顺溜溜地沿桥而下。 爷爷是个谨慎的人,下坡路时两只手总是紧紧地抓着车把手,死死的按压着刹车。因而下坡的速度似乎比上路还要更加缓慢。这时的我总是带着一点点遗憾,总幻想着哪天可以潇洒的冲下去。
翻过了桥,就要走那一段悠长的小上坡了。那是整个学校里最静谧的一段小道,由于树木繁多,四季长阴。 唯有夏天的日子里,太阳的生命力似乎是太过旺盛,一大早,就能穿透重重绿荫,在路上点缀着粒粒光斑。似乎是有风的缘故,光斑时不时会动一动,会变胖,会变高,这时候我就会异常兴奋,总觉得好像冥冥之中有神明赐予了它们不一样的生命。
再回到我上幼儿园的第一天吧,具体是哪个年份,什么季节,一天的什么时候我都已经没有了印象,记忆的镜头径直的对准了在那条小斜坡上。我处在中间的位置,爷爷在前面狠劲拽着我,我的小胳膊已经缩到了袖子里面,还在苦苦挣扎着。后面推着我的是奶奶,她一面要防止我摔着,另一面又要保证我一定要又向前的移动距离,真是不容易。而我也很倔,使出了浑身解数,把平日里的温顺都往肚子里一塞,外部横横生长出一个刁蛮倔强不服输的躯壳,我们三个人把一条短短的路的距离无限拉长,踟蹰不前。
听说记忆有时候是会骗人的,我在满脑子里一遍遍地回忆着这个场景,却总是有着似真似假,亦幻亦真的感觉。我明明是这个场景里重要的参与者,可每当回忆起,我却像是只孤魂野鬼,游移在画面之外,在不远的低空俯视着爷孙三人的艰难行进,看着小孩子不情愿的哭喊,看着老人家又好笑又无奈的神情。这使我一度对自己的记忆产生怀疑。 爷爷在前面拽着,奶奶在后面推着,他们俩都老了,老人总是很有耐心,他们不会介意把时间浪费在这一天,我哭着喊着,使劲浑身解数,扯破了喉咙,与他俩僵持着。 其实我的心里早就败下阵来。至少在记忆里我的内心是这样想的。只是碍于情面,总觉得这时候若温顺的服从了安排似乎是很丢脸的,以至于在爷爷奶奶忽悠到“只是去里面荡荡秋千,不上幼儿园时。”我立马与他们达成了妥协,这是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爷爷奶奶终于短暂的得到了解放,我也得到了台阶下。接下来的记忆便是在幼儿园里荡秋千的我了。
至于上幼儿园的第一年,我再无其他具体的片段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