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春
迎春的名字里含着使命,它承担着所有人的渴盼和呼唤。
我想把它叫做冲寒花。
人有时梦想千回,到最后却总感心力难达,怯怯不敢。比如对春天的迎接,与冬天决战的胜利序曲,就寄托在这一柄小小的花上。
经常在年前,最多年后三五天,迎春便开在向阳的山坡和临风的沟谷。开始星点,后来弥漫,最后狂野,一年花事的宣言都被它发表了。我过古桥,桥长千米,两侧藤蔓攀附,尽是迎春的领地。黄花如约,携手吐芳,比秋菊完全是另外的味道了。
这是春天的首战,必然是新生的胜利。它若不开,没人敢言春来。只要它开,人人惊喜。放羊的少年自然欢悦,挺过长冬杖藜出门看景的老人也腾地一惊,觉又来一年精神了。
到收麦将尽,有处的迎春花还开着,绿条垂落,如长绳伸递。真是革命的长途,有人搏杀换天,有人传承道义,继续必要的巩固。落花没有半点落寞,周遭都是昂昂的上进,失去和新来自然到无人关注。
杏花
没有谁比杏花还净白,这是它开在我心上的理由。
柳树和它几乎同时登场。柳在河边摇着一树春韵,它在庭院扫破一冬枯寂。
游春。见一树杏花从人家的院墙斜出,似乎招手引你进了小院去。便叩门,有小童引路。花木扶疏,小廊曲栏,小井水满流出,浸润了内外的土地。只杏花一枝早醒,其它还睡在冬梦里。但你立在那庭中,觉风从墙外来,舒适通畅了。春有先来后到,将来会春深如海,你满满自信。饮水而出,回望屋里墙上贴着的杏花春雨图,看见一个绕杏花嗡嗡的早蜂,你感到稳稳的快乐和美丽。
在大野深山,人家稀少,早春难觅入眼春。草色遥看,树上无足观。立在山前正失落,担心往何处迈步时,眼前忽然亮了一枝洁白,会惊喜得一蹦一喊。突出少年勇,下沟翻山,跑到它的跟前去,拉枝闻闻,看看花蕾,能看到春的接力。你久久绕树徘徊,索性坐下,花树在头顶,融在山色里了。有意无意间,又看见对面山上也有杏花白着,才知道默默里花开春来,只是粗心者无福体味。
树树杏花,点缀在长山野岭间。古老的山,新开的花,我感动地想流泪。我坐下,躺着,枕手看山景,就让我与这山这花成友成亲人吧!
桃花
桃花总是春标志,它繁盛耀眼,或者妖艳。
它不在深闺,在原野和街市。它在这古国的布局,几乎是最大。我没听说过哪里没有它妖娆的身影。
它点燃人心,一季的生命奔腾。少年的花树,有时催发远走的脚步。打好行李,背在肩上,出二门,到大门,不回首,不望泪眼。你的身影是帆,亲人的目光是河流。远芳古道,晴翠新城,他乡也有桃花开,你到大地方的人海花流去。
古旧的小学,或者山中的古寺,都有桃花。学生和山僧,都对桃花钟爱。他们汲水浇花,望花微笑,小僧也是小童,学生也是小童,竟如兄弟。学校钟声,山寺钟声,都唤人进了书本去,一个儒经,一个佛经。桃花在教室外阁楼外开着,没有扰了人心。夜色无边,花色暗重,回家的学生在场里追赶月色,山坡的小僧在望着山下。不远,都有桃花。
桃花色重,把乡野的土黄点亮。房前几株,在春里是迎客的招牌。花朵稠密,粉红成串,谁不移了眼睛去。这妖娆之花,却是最接近农人,似乎不合主人的风格。我埋怨。待夏日桃熟,大而甜脆,大口嚼着它们,想想这朴实之子竟是那世人皆以为轻浮的母桃的生产,颇感到对不起它,想替它鸣不平了。桃叶静静,桃枝淡淡,如没有看见过,你一定不信来年它会吐出桃花灼灼,桃木秀秀,让所有花见绌。
桃花,它演出的是颠覆。
春来不读书。你到山中找我,我不在草庐。钥匙挂在篱笆门上,你可开门进去自己煮茶,看云等我,也可循了那石径,攀了那山崖,去找我。我不远,只在此山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