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尔克斯以瘟疫为背景写下《霍乱时代的爱情》,或许以这样为背景更能凸显人性的真实和复杂吧。
尽管没有任何人喜欢瘟疫,但疫情的威胁确实更有利于人思考,让人更加冷静,更容易发现平时被忽略的真相,尤其是在现在这样一个信息高度发达的社会,类似于疫情这种极端事件的发生,对于人性来说无疑是一种试炼,在生与死的考验面前,人性的光辉得以显现,让卑鄙和自私怯懦无处藏身。
今天,是我们城市解除封闭状态的第一天,绝大部分社会活动恢复了正常。早上六点四十分到达羽毛球馆,发现所有场地都已被球友占满了,球馆里一派生龙活虎的景象。
看着熟悉的球友,发现虽然仅仅相隔两个月,但大家似乎有着一种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的感觉,还有球友俏皮地向大家问候新年。那一瞬间,站在球场上的我,好像站在了时间的分水岭上,短短24小时之内,竟然是两重世界,昨日像那东流水已经远去不可留,而今天就迎来了新世界。
时间是用来怀念的。小的时候,有幸赶上过理想主义蓬勃的年代。那时有一首由齐新作词、雷振邦作曲的《青春多美好》传唱大江南北, 这首歌旋律优美,歌词清新欢快、充满朝气:“生活呀生活,多么可爱,多么可爱,像春天的蓓蕾芬芳多彩。明天地遍地鲜花,遍地鲜花哟,要靠着今天的汗水灌溉。/青春哪青春,多么美好,多么美好,我的心有时像燃烧的朝霞哟,有时像月光下的大海。想到那更美好的未来,我要从心里唱出来,我要从心里唱出来,我要从心里唱出来。”时过多年,人到中年的我仍然能够哼唱出这首儿时听到的歌曲,仍然能够被这首歌蕴含的理想主义色彩所打动,警醒自己无论面对多么大的诱惑都不要向功利缴械投降,滑向精致的利己主义的陷阱。
好像一切都是冥冥之中的安排,在理想主义时代爱上了羽毛球,通过黑白电视跟随杨阳、赵剑华一起转战世界,分享胜利的荣光。而这颗少年时洒下的种子,成了日后解救中年男子免于油腻的一剂良药。
有时候也奇怪有这么多运动,为什么对羽毛球情有独钟呢?仔细想想,可能羽毛球对我来说,有着特殊的象征意义,许是羽毛球的洁白在某种程度上暗合了政治上“爱惜羽毛”的缘故吧。
最早知道有这样的说法是在读人物传记时发现的。按照这个说法,伟人之所以伟大,最基本的一条就是坚守做人的良知,“致良知”才能“致良能”,比如开国总统华盛顿的急流勇退,比如比尔·盖茨为“改变人类的深刻不平等”所做的种种努力,比如那些伟大作家对于强权暴政和人性黑暗所作的揭露和抵抗。
因此,洁白的羽毛常常用来表示某种隐喻,比如电影《阿甘正传》片头那片随风飘荡的羽毛就隐喻着人生不可预测的命运,也即电影里用遭受一连串打击后高傲的上尉与所谓“傻人有傻福”的阿甘的和解来揭示的destiny(命运)。
其实,我们每个人的命运都是那片随风飘荡的羽毛。一座球馆也即一个小社会,上演过和上演着一幕幕人间悲喜剧。在这里我看到过球馆创始人长袖善舞、纵横捭阖之后远遁异国他乡,退休市长被不识泰山的后生呼来喝去,官员的失意和商人的破产,男女球友日久生情,各自离婚结为夫妻,把以球会友发挥到净身出户的境界……当然更多还是纯真的友谊和费厄泼赖的实行。十多年球馆生活下来,对球馆竟然产生了像家一样的归属感,球馆外面无论有多大的风暴,到了球馆就都变成了上下翻飞的、带着羽毛的球,一切问题算个球!真是何以解忧,惟有打球啊!
更有意思的是,飘飘荡荡的单片羽毛一旦集束成球,就变成了所有球类运动中的速度之王。据测算,目前羽毛球最高速度达到了322公里/小时,基本跟高铁同步。这样的速度燃起了我们抵抗时间流逝的野心,似乎我们用飞快的奔跑和精准的击球,就能找回流逝的青春。
当然,这注定是徒劳的,但这是我的理想,也是很多不肯像待宰羔羊一样束手就擒,屈服于一步一步走向死亡这个必然结局的人的理想。这样的理想光芒四射,在眼下消毒水的包围中充满了罗曼蒂克的味道,也冒着堂吉诃德的傻气,但有理想起码要比功利算计好上很多。我想,至少那些洁白的、闪亮的羽毛球是这样认为的吧,这让我对于生活充满了信心和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