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这碗牛肉面,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在等待饭店老板煮面的间隙,他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时间不早不晚,一切都在计划中。
吃完面走出饭店,外头正下着细雨。已经是农历二月底,天气渐渐转暖,所以雨滴落在脸上并不是那么冰凉,反倒有一种舒爽的惬意。耸动鼻翼,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春季特有的生机勃勃的气息。
一切都很美好!但在这个美好的夜晚,一切都会结束。他用开玩笑的口吻对自己说:不用等到明天太阳升起,我将告别所有的烦恼。
想到这里,他仿佛卸下了压了他三年的一副重担。
这三年来,他亲历了生活的残酷无情,心里承受着旁人难以想像的巨大压力,日复一日地活在黑暗之中,终于到了崩溃的边缘。
他不想再捱下去了!
有一对恋人挽着手从他身边经过,他们的脸庞上写满了快乐。他一瞬间有些失神,都不记得自己是否有过这样的快乐时光。或许有过吧,至少在几年前,他还过着别人羡慕的幸福生活:父母健康、妻子贤惠、女儿乖巧,自己有房有车,旅行社的生意如火如荼……但一切,都从疫情开始后改变了。
疫情爆发之初,由于还有前几年打拼下来的家底,维系生存不成问题。当时大家都以为挺过这个冬天,一切都会好起来。于是他一直咬牙坚持着,即便在业务量为零的情况下,照样爽爽快快地给客人退钱,给员工发工资,给办公室付租金,甚至还计划着等疫情过去,要扩大公司规模,大干一番。
可是,三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一年过去了……一切还是不容乐观!
为了扭转颓势,他孤注一掷,把手上所有的钱连同几百万银行贷款,全都压在了一个项目上。他安慰自己说,这是黎明前的黑暗,熬过了就好了。
谁能想到,黑暗尽头是深渊。疫情还在继续,项目亏得血本无归!
得知消息的那天,他顿时有种天要亡我的感觉。他什么都没有了,躲进昏暗的房间,一个月没出门,也不接任何人的电话。但深不见底的绝望,让他每时每刻都深陷黑暗之中。
是时候结束这一切了。
雨还在下,他拿出一把刀,走到公园深处的一个亭子里的石凳前坐了下来。他抽着最后一根烟。
就在这时,他听到身旁传来一个声音。
转头,看到亭子里意外闯入了一只流浪小猫。
这是一只黑色的小猫,但四肢是白色的,就像穿着白色的袜子。它停在他的脚边,用它的前爪搭在他的鞋子上,喵喵地叫着。
看得出,它受了伤,而且饥肠辘辘。
在雨中,一个小小的生命走入他的生命,希望得到他的帮助。
这一瞬间,他崩溃大哭!因为他意识到这只小猫需人照顾,而他甚至无法照顾自己。小猫的求助让他的思考开始复苏:父母、妻子、可爱的女儿,还有那些无话不谈的朋友……他突然意识到,他不是一个人,有太多的生命和他息息关联。
他需要他们,他们也需要他。
他觉得在过去的这段时间,自己实在太自私了,竟然会把所有的心思放在关于自己苦痛与烦恼的思考上,然后让自己变的更抑郁更痛苦,而完全忽略了身边亲人和朋友对自己的关心。
反正想死的心都有,为什么不跳起来再寻求新机会呢,难道失败比死还可怕吗?而且妻子也说,疫情已经过去了,只要有能力肯吃苦人缘好,怎么样都不会比原来差,她会一直支持他,做他坚强的后盾。就当这三年的挫折,只是生活里一个小小的插曲吧。人活着应该是为了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和自己,为了迎接美好,而不是在痛苦中煎熬,最后像个懦夫一样死去。
想明白这些,他心情突然畅快起来,低身抱起小猫准备带它回家。
转过身,蓦然发现不远处妻子打着一把伞,静静站在雨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