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杨树干上的一只白蛾对峙。我看了它已经好一会了,它岿然不动,像是死了一样。但我却知道它还活着,虽然不知道它为什么就这样爬着。它和苍蝇不同,如果我距离一直苍蝇这么近,我猜苍蝇早就飞走了,它很淡定,它不飞,好像吃定了我不会动它,又好像完全不介意我动不动它。它赢了,我并没有出手。
我试着去思考白蛾的存在意义,当然并不是真的为了思考它的存在意义,而是想通过对它的思考,反思我的存在意义。我作为一个人,当局者迷,我很难直接思考自己,所以借助这白蛾才思考。
白蛾,它活着的意义是什么呢?以我对于这种昆虫的肤浅了解,它应该不清楚父母是谁,应该也不知道子女是哪个。它在大自然中产卵,然后便把其余的交给了这个世界。它应该也没有固定的配偶,没有二三好友可以牵挂,所以在这个意义上,它是自由的。那我存在的意义呢?如果说是为了各种情和各种联系,那么这一层意义应该是社会赋予我的。如果脱离开社会,便免去了这许多麻烦,这样说来社会赋予我的意义并不是存在意义的本质。
那么种族延续的意义呢?我继续看着这只白蛾,我想如果它会思考,它大概也不会在意所谓种族的传承。正和我们一样,作为一个个体,如果脱离开社会意义,那么我真的在乎人类延续吗?我想也是不在意的。
那我存在的意义是什么呢?正如这只白蛾,若有一天它死去,谁又会在意呢?对于世界有什么改变吗?肯定没有。那如若是我死去呢?对于世界有什么影响吗?我想也是没有的。
想到这一步,让我恐惧。如果确实如此,而我又不得不生活在社会中,那我何不以最低的社会共存准则要求自己?何不纵情声色?我的自律又有什么意义?虽然人生的意义不见得是欢愉,但从本性来说,欢愉肯定大于克制对我自己的吸引。
可欢愉是短暂的,肤浅的。欢愉过后留下的是无尽的空虚,似乎也并不是我所期待的。想到这里,想起了那天话剧《聆听弘一》中,金丹对邝铭说的,你要相信轮回,哪怕听起来那么不可信,但你要相信,因为你也没有别的办法。
相信轮回让人克制。知道这生生世世因果相关,前世今生业力相随。所以要守戒律,要克己,要行善,要觉悟。觉悟者即为佛,成佛后便会免除这生生世世的轮回之苦,不必再因为找不到存在的意义而空虚恐惧。佛不是神,佛是觉悟的人,他不能带给我们护佑,不能帮助我们考高分,挣大钱,当大官,总的来说不能让我们俗世生活更顺利,所以可以求神,求上帝,求真主,但求佛是愚蠢的。我们能做的是学佛,学苦集灭道之理,不再将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五蕴假合挂心。通俗来说,这也就是所谓的既然改变不了世界,那不如改变自己,改变不了事实,何不去改变心态。从某种意义上说,这是出世的,消极的,自我的。
当然,我并不是由此便产生了什么信仰,只是与一只白蛾对峙让我有了这些没什么用处的思考。而此刻,昨夜值了夜班的我,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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