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他一袭白衫,手执一柄长剑,漫步走向了长安。那一次出世便走过了绿水青山,也就唱出了大唐三百年。他拥有无与风颜,一剑轻安桃花源。他说人生得意须尽欢,便纵酒长歌,描绘了人间。
踏剑阁走遍天下,五陵除恶霸
剑斩猛虎那一霎,笑傲清莲花
千金散尽还复洒,有酒便是家
自号仙人乘彩霞,方不负年华
他是李白,他喜欢远离情绪,让自己变得麻木,他游历过寻常,也见过角落里的故事与灰尘一同腐朽,随着时光的流逝慢慢泛黄、残缺,最后消散。与当初的肆意相比,也许最大的区别就是喝了许多烈酒,且歌且醉且忘春秋。当那朵霜花落在我的发间时,他的眼里,他的心中又归于安然。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不是不哭,虽然长歌当哭,有时候无颜也是一种悲鸣,像苍山飘雪,像沧海化为桑田,像永远封存的冰山。这并不需要悲笑,并不需要流泪,也不需要诉说,这只不过是将那种悲伤藏在了心里。
离别在他这里或许是平添了一份婉转的美感,他在他自己的江湖里,他做他自己的侠客,这并没有难以行事,让他在这个繁华的江湖里红尘我逍遥,这种洒脱唯我可见。永远无法勾勒出那一抹剪不断理还乱的情怀,总在熙攘的世间里锦衣夜行。
对于他那般寂寞的人来说,流露出渴望关怀那是不屑为之的,于是千万种情绪总是化为古井不波,冷中有风霜飘落,落叶四起,凌厉中又有一丝悲凉与无奈。
李白曾为不愿摧眉折腰事权贵的人写过,“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蓬蒿人,”这个时候我知道,他李白可以引为我一知己,一个深交,他能够察觉到我的那一丝不可言得落魄!
恍惚间,我看到坐在对面的不是黑夜,而是一身青袍,手提一壶酒的剑客。他仰天狂饮,酣畅淋漓,却又在他的两眼角处看到了几滴泪珠,待他饮足,又将酒壶扔给了我“人生得一知己已难如登天,不共饮,不成文!” 哈哈,寞者如斯,幸的一知己,举杯邀月同饮,绝不矫情,“好酒,李兄!”
残夜如墨,知己一去,只留下一个永恒,代表了无边的寂寞,代表了我和他千年共饮。青丝多了几许白发,荣华富贵转眼便是过眼云烟,山花烂漫时伊人的笑容也成了一幅旧画,但是也没有眼泪,没有遗憾,眼泪在浪迹天涯时早就干涸。
谁家玉笛暗飞声,散入春风满洛城。
此夜曲中闻折柳,何人不起故园情。
风雪还在飘摇,不曾解释,接过一碗滚烫的清茶,在晚霞里显得格外的真实,记忆中的袅袅炊烟,融化了脸上的风霜,花期未到便已凋零。
去了,我就不会再回来,我走在大漠上,周身只有猎猎的凤响,大漠孤烟直。眼泪或许是有泪珠的,但却没有流下来,没有凄凄惨慘戚戚,没说一个字,都是一支离去的挽歌,在向每一个难以割舍的过去辞行,那缕缥缈的炊烟,那个真实的黄昏……
我便想起李白那句“何人不起故园情”,故园有什么,或许他也与我一样,那里有着一个满怀柔情的姑娘,她或许有一头黑黑的头发,像是冬夜冰寒中深邃的长空;或许有一抹浅浅的羞涩,像是秋雨初霁后淡淡的天光。对呀,那是谁家的玉笛?微风过处,杨柳叶落,那是时过境迁,早已经找不到当年那一座孤村,和当年那一个人了。
赵客缦胡缨,吴钩霜雪明。
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事了拂衣去,深藏身与名。
李白好剑术,喜任侠,我也喜欢那个江湖,快意恩仇,无拘无束。或许有一天,便是这样,初到当涂,地偏人罕至,风惨寒微带,连生机的气息都是断断续续,如同秋去,飞鸿万点不留。难得一见活人,着实不愿意杀人,可,人间最悲便是没奈何。
李白心有江湖过得很悠哉,寻过梅花,看见了大雁南回,走过几尊浊酒,谁还记得两鬓斑白时雪地里暗藏着梅花。
冬去春来,花谢,人也醉。
先过了南山十八峪,峪峪青翠。
踩着层层断裂的青石行至峪口,顺着流下的那一涧水走下,借宿于几个农家。月影下,有一袭光亮,便是村中的汉子出来吼秦腔了,二胡两弦重压轻放间,李白一拍桌子,“大风起兮云飞扬……”学着方言,还挺顺口。
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世俗知多少…… 无论是江山笑也好,还是烟雨遥也罢,都变成了醉里挑灯看剑时的梦呓,变成了高山流水……
杨花落尽子规啼,闻道龙标过五溪。
我寄愁心与明月,随风直到夜郎西。
自骊山出,观穆公灞桥,登灞桥,不得只将军般饮马,却可以在销魂桥上走一走。路过灞桥,李白犹豫着要不要赋诗一首,不知是那个时候有一学子曾写“初程莫早发,且宿灞桥头,”东流的灞水送着游子离别,迎着故人缓缓归,“筑堤五里,植柳万株”,早春的清风袭来,柳絮纷飞,是为人间三月天。
在这满天柳絮中,折下一枝杨柳,别在船头,孤舟泛泛而过,西行至阳关,便是黄沙散漫。乘舟折柳,仿着古人,自行送别,恍惚间可以看得见身着戎装披战甲的乱时将士,下马小憩,喝上几杯淡酒。
西城夕阳向西下,经五溪,赏一轮洪阳晚照,望一片松柏苍苍郁郁。斜阳偏照,天如云锦般绚烂,有一友人颇具诗情画意的唱了一句“渭水秋天白,骊山晚照红。”李白狂喝一口酒,大赞叹一声:“好听!”这一处风貌,楼阁亭榭,缭墙环绕,垂柳扶岸,九曲回廊,倒是可以加上一个“李白梦中到此一游!”
唉,人生如李白,便是人在千古,青海长云,春风不渡玉门关,站在一处,脚下轻轻踏上轻舟已过万重山,他万古如长夜,背着剑离开长安,高大的城门,也曾将他的双眼刺痛。长安,长安!他带着一丝苦涩,渐行渐远渐无书,愤世嫉俗的孤独开始笼罩着他,寂静而又恒古,看到他,就会想起“永恒”这个词,也代表了无边无际的寂寞,成了——寂寞的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