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小学里有四位老师,他们为人处事和讲课的风格是这样的。
头一位是资格最老的数学老师巴先生,他从来都是斯斯文文,低调严谨,讲起课来规范平实。我们小的时候是不大能明白他讲课时那些技巧的纯熟,不可能理解他思维有多条理。但我们学校都知道他学问极深,尤其是特别崇尚信仰。我们只有年龄越来越大,才逐渐理会他那时的话里包含的深邃奥义。记得每当上级领导来我校视察工作,什么耶老爷子,玛女士,还有酥教育长们一来,校长一定要请出巴先生来作公开课。当时我们听他的课真是觉得好无聊,好难耐,可回头看看坐在阶梯教室后面的领导们,一个个却都是正襟危坐,道貌岸然。事过多年,我们现在回味巴先生的课,也要禁不住的岸然起来了。
下一位是亲切可爱的莫叔叔,莫叔叔是讲政治的,他是天天围着校领导们转的,但和下层教工与学生们关系都好的很。他能做到这样,当然是有他圆滑机灵的套路。不过对于我们而言,这个政治课本来是很严肃的,可让莫叔叔来讲,那就变成活泼轻松的课了。什么别人眼中的大问题,像歌剧,管弦乐,交响乐之类的,到了莫叔叔这儿,就好像都成了戏谑曲。别看这样,校领导们也是一样的喜欢听他的课,虽然莫叔叔说那些内容时就像是段子手,可他话里的深度却没减少几分。我们看着领导们笑哈哈的样子,心想他们和我们这些熊孩子的追求也没什么不同的么。可惜莫叔叔在我们学校只呆到三十多岁就走了。我们急着问,莫叔叔你干吗要走啊?莫叔叔却一句也没回答。后来我们听说当时他心里是这样想的,我要是再长大几岁,就不可能还那样给你们讲课了。
莫叔叔虽然走的早,但他讲课的自由方式还是对后来的老师影响很大。比如这位讲历史的贝老师。贝老师讲课的内容,就再也不像过去那样照本宣科了,而是激情昂扬的演讲。他简直就是我们这小学里的教授啊。贝教授出生于小知识分子家庭,但那也是个书香世家。他家门很不幸,身世也极不顺,可他少年立志,愈挫愈强。他就是把历史上那些伟大人物的精神复制给我们一样,在课堂上他奋袖出臂,慷慨陈词,经常把我们吓的以为他已经疯了似的。他的课到后来是越来越规模宏大,气势磅礴。因此,许多课程都被他讲绝了,我们学校再也没人能到达他的水平。可是他如果专门为女同学讲课的话,就完全是另一个样子了,那时候他真是好温情,好恬静啊。
我们这儿还有一位和贝教授风格很相近的老师,他就是讲文学的肖哥。他们俩性格里都有那股又豪放又浪漫的劲儿。肖哥本来是在大学里搞学生运动的,结果事儿闹大了,他就跑到我们这小学里来了。还听说他和一位志同道合的学姐陷入了说不清理还乱的感情纠葛,所以肖哥时常显得精神萎靡不振。不过他是个纯粹的文学青年,在我们面前,他极富感染力。记得有一次我们要他作首摇篮曲,他却把曲子写成了静夜思,这让人听着怎么还能睡着么。他这么感情很容易激动的人,身体则是非常柔弱,他很爱滔滔不绝的雄辩,可人家一拳就能把他抡倒。但是时过境迁,现在我们回忆起肖哥,反而仅能记得他那骨子里带着的勇敢,刚毅,以及那浪漫优雅的内心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