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定定的站在你面前,长久的沉默,冰冷了四周的空气。我嘴唇干涩,身体紧绷而僵硬,眼神茫然地聚集在地上凌乱的书上。客厅里的钟滴滴答答地拖过秒针,然后又像无数颗细小的石子投进深海,被沉寂地淹没。我的心一下一下猛烈地跳动着,携着漫天的惶恐不安和不知所措。
“咚咚咚”,我小小的战栗了一下,看见你指骨分明的手指用力地敲击着桌角。“还不认错吗?”你声音低沉,我抬头看你,瞥见你眼中的愠怒和棱角分明的脸庞上染上了些淡青色的胡渣。
忽然想起我与你已是许久未见,可见是这般景象。我收回目光,依旧不语。不就是件小事吗?犯得着这么生气吗?我仍然固执的不肯认错。
今天下午,母亲到朋友家做客,而你在外出差,于是家中便只留下我一个人。于是,这得来不易的光阴被我无情的挥霍掉了,当你风尘仆仆地拖着沉重的行李包走进家门时,便看见满地的零食和书本,开了一下午滚烫的电视机和惊慌失措的我。
“你说你这一下午都干了什么,没人管你,你就满地撒野了是吧。你到底是在为谁读书呀! ”
尖锐的话语硬生生的撕破我的耳膜,我看着你捡起我的作业本,翻开来看。 “作业又没写,你……”你的眉头紧紧的蹙在一起。“现在快去写,写完了再吃晚饭。”你从我身边走过,不带任何停留,我四望的时候,只看见你决绝的背影。
一如从前我跌倒时你转身离去的背影,你出远门时甩开我的手时匆匆的背影,在斑驳的铁轨旁你陌生的背影。这些是不是一个父亲该有的背影呢?我惘然了,心中涌上大量的悲哀和愤怒,像猛烈的风浪一样冲破最后一层脆弱的堤坝。
“这跟你有什么关系?”我突然近乎嘶吼着叫着。
“什么? ”你颤了一下后回头。
“我说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我近乎疯狂的重复了一遍,眼角却渐渐模糊,眼泪簌簌的掉下来,滚烫的砸向地板。我迅速地窜回房间,大力锁上门。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我的心很疼,我蜷缩起来,伏在门角里,朦朦胧胧地睡着了。依稀间,好像听见有人絮絮地说了好多,有人不停敲门。
等我醒来时,夜已深了,万籁俱寂。我小心翼翼地开了门。门外留了一盏很小的灯,在黑夜里晕开橙黄色的光芒,灯下放着一碗面,虽然被另一个碗盖着保温,但也凉了。碗下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快吃”二字,后面的句号被犹豫地涂改了好几遍。
我侧身,看见在桌角沉睡的你。你身子伏得低低的,起伏的肩膀在光芒下,映地愈发柔和。睡梦里,你的眉眼依旧锁在一起,你的额头上爬满了陌生的皱纹。
这样不善言辞你,还有什么是没能在纸上写出来的呢?
桌上整整齐齐地排着先前被我弄乱的书,可你的旅行包却没时间放回房间。我走过去伸手拿包,冷不丁从没拉紧的缝隙里掉出零食,好像是我在电话里央求你买的,包最前面的夹缝里,放着一张相片,上面是我小时候与您的合影。相片上,您那样年轻,我与您的脸那样亲密地贴在一起。
忽然之间,我释然了,发现您的爱真让我“烦恼”。
或许我不知道,我摔倒后您毅然离开,却在角落看着我默默爬起来静静含笑。
或许我不清楚,您每日在外奔波,每一次与我匆匆分别,只是怕自己会迈不出脚步,怕我看见您眼中的泪与艰辛。
或许我不明白,您,我的父亲,用坚硬的父爱,告诉我多少母爱教不了的坚强。
或许我忘了,沧桑的岁月里,那份艰涩又沉默的爱,陪我走了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