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家里没有表,只有一个需上发条的老座钟,整时和半点会发出清脆的“当当”声报时,那是我家唯一的计时工具,陪伴我度过整个童年。大概是小学三年级,我开始上早自习,几乎每天都在我妈的喊声和座钟的报时声中醒来,至于怎么到的学校,过程完全想不起来了。
那时我家住在村子正中间一个胡同的尽头。胡同很窄,弯弯曲曲,一头连着大街,另一头连着庄稼地,从我家出来穿过庄稼地能走到河堤上。胡同里每家的墙边、门口都种着高挑的杨树,白天没有人的时候胡同都显得阴森森的,晚上更黑得吓人,听着角落里窸窸窣窣的声响和各种各样的虫鸣更感觉黑暗中有一个不为人知的另一个世界,我经常在自己的胡思乱想中吓唬自己。
那时还没有路灯,早起上早自习和晚自习放学胡同里都是黑漆漆的。那时经常停电,我们上早晚自习还备着用墨水瓶和线绳自制的小煤油灯,当时的蜡烛很贵,大概两三毛一根,我们大多数人家都用不起。(扯远了)早上上学我常常拿着老式的装电池的手电筒照明。晚上放学我们几个小伙伴提着小煤油灯边玩儿边走,暗夜里像极了电视剧《聊斋》里的飘飘悠悠的鬼灯笼。
至今保存在记忆最深处的一件事发生在一个冬天的早晨,我正睡得香,突然被我妈大呼小叫地吵醒了,“快起来,快起来,上学晚了”。我迷迷糊糊往窗外一看果然天光大亮,也顾不得看钟表时间,三下两下穿好飞奔出家门穿过深深的胡同,就往学校跑。边跑边纳闷,天都亮了怎么街上没人啊?我呼哧呼哧跑到学校,大门还锁的紧紧的,里面大庙改建的教室里没有一点亮光。四周万籁俱寂,空无一人。我瞅瞅天上,月亮正大方地放射着它的清辉,照得天地万物亮堂堂的。原来不是天亮了。这时我才喘匀了气,觉得寒气逼人,害怕起来,我缩在校门口的墙角,睁大眼睛望着四周,生怕从哪个地方蹿出一头怪物来。这时,我家胡同的方向出现了一个人影向学校移来,我心里害怕又充满期待。黑影走近喊我的名字,我才知道是我妈来叫我回家,原来是我家的座钟忘记上发条不走了,不知道是几点了,我妈看见明晃晃的月光以为是天亮了。后来这件事经常成为我家的谈资和笑料。
学生时代上早自习一直持续到参加工作,我的作息时间非常规律,几乎形成了条件反射,每天早上不用叫6点前准能自主醒来。老座钟不知何时退出了我家的历史舞台,我个人的计时工具也从初中时代的第一块石英腕表过渡到了手机。以前在学校时我从来没有定过时,无论是孩子上学还是自己上班也从没担心过会迟到。这个好习惯一直坚持到两个孩子住校。
每天早上不用再叫他们起床了,我的时间也慢下来了,紧绷的时间的弦也松懈下来了。现在早上和午睡我也要靠手机定时来叫醒了。今天中午,手机定时铃声响了,我嫌吵顺手关了翻身又睡着了,再次醒来已是半个小时后了。赶到单位还是迟到了7分钟,心中懊悔不已。现在高性能的手机竟然不如当年不上发条停摆的老钟表,还是自己心中的时间之表停摆了,没有心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