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有“啊,原来他并不是superman”这种想法是在大学毕业后。曾经在我眼中技能满点可依可靠的老爸也已经华发丛生快年过半百了。
小时候很依赖他,我妈说我几岁的时候大晚上也不怕黑不听使唤非要穿过家后面的那片竹林去找爸爸,对于这件事我现在每次都笑而不语。
其实我也很怕他,尤其是在小学。我爸很擅长数学,对于小学数学那就更不在话下,每次给我检查数学作业的时候是我最恐惧的。由于实在对数学无感,他讲了好多遍我都不懂,有时候即便懂了但像小时候那么怕事阴沉内向的性格,我也不会吭声,性格急切的老爸声量一提高,我就开始哭。他很关心我的学习,为我的成绩也是操碎了心,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就是吃了没文化的亏,他小时候家里穷,初中都没能读毕业。所以他把我送进城里读幼儿园读花高价读小学,为了能接受更好的资源,当时由于他和我妈很忙没时间照顾我,就把我放在大姨家,这一住,十年也就这么过去了。
而至于字为什么还很好(我一直很喜欢我爸的字),老爸说都是在部队上练的,写文件、文案、材料什么的也几乎是在部队上才开始接触的。小学的时候老师总是要求家长检查作业要签字、背书也要签字,当时因为老爸的字实在太连笔,有次没背书,模仿了好久自己签了上去,不过一点都不像。
初中应该是我对老爸依赖的顶峰期了,一心崇拜地觉得老爸真是无所不能。唯有初二一次期中考,当时考砸了,开完家长会的当天他一句话都没说,第二天星期六,明明知道我有睡懒觉的习惯,大清早却把我叫起来扫院子,还在旁边说这不是在惩罚你。因为这件事,我着实怨恨了很久。不过高一的那次考砸,老爸的态度却不似从前。高中学校变态建立了一个“家校通”为了方便与家长沟通联系、防止我们谎报成绩,所以每次考完试过后学校直接发短信在家长的手机上。我知道我爸他应该已经收到消息了,暑假自动开启宅性模式的我,那天破天荒的在老爸问我要不要出去散步的时候点头说“要去”,我想他应该是要跟我说成绩的事。我都在脑海中作了无数次的模拟想好了为自己开脱的借口,结果和他走了十多分钟一点要发怒的征兆都没有,最后实在按捺不住,我主动提了出来,结果他各种淡定地说:哦,我已经知道成绩了,你放心,我不会责怪你的,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又不能帮你,能做的就是你读到哪儿我把学费交到哪儿,天天开心就好。老爸当时用他宽厚的手掌牵着我,我也不好挣脱,于是别过脸去抬头望天想把眼泪给憋回去,他真是不按条理出牌。
其实我一直挺佩服老爸的。关于他(自认为)的光荣事迹,虽然我听得都厌烦了,可是那是他的专属回忆,所以他依然不停的说给我听。“小时候你的尿布每次洗完后我都还拿开水烫一遍消毒,你老爸可细心了”“你妈怀着你的时候我让她多吃苹果,所以你身体才这么好。”“小时候我家里穷,你祖母一个人照顾我们三兄弟,妈跟人走了,自己的父亲又不管事,所以我对你祖母那一定要尽孝。”“不是我吹,我比你妈细心多了嘛”“你有什么需要,我是不是每次都满足你啦”“带你去见我的同事,带你出去玩,为的就是你能见识的多一些,学习学习与人相处”……零零总总,翻来覆去,也说不厌。他总是这样外露地表达对我的关切与爱意,虽然我表现得很不领情,吐槽他说来说去很烦,可他说:我都这么大岁数了,只有过去可说了。
如今,我也大学毕业开始工作了,我想,和老爸、老妈的差距会越来越大吧。老爸总说自己已没有未来,其实我能体会到那种失落,曾经在他们的翅膀下寻求庇佑还不能自立而如今却开始独立的我,我需要他们的时候越来越少,但还是想再为我做他们力所能及的事,多做一点,再多帮助我一点,但现实的更替,已经是我该来照顾他们的时候了。其实我挺抗拒长大的,至少在他们面前,我到现在都并不觉得我长大成人了。记忆中一个小学暑假的阴雨天,不小心发烧了,老爸急忙背着我走过泥泞的土路,到最近的医院就诊,当时靠在他宽阔的背上,昏昏沉沉但却心安,对于我来说,那种安宁之感,没有任何人能替代他给予于我,也并不会随着他的老去而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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