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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与母亲通话,母亲告诉我,说乡下的那个星大伯疯了,已经送去精神病院了。
这个星大伯不是我的亲大伯,跟我们家并没有血缘关系,但是我们两家人的关系特别好。小时候家里的农活若干不过来,都是互相帮忙的。
儿时,我也爱住在他们家,穿着表姐的裙子,每次一住就是大半个月。
我有点吃惊,因为星大伯在我的印象中,一直是很乐观开朗的人,总是笑眯眯的,还爱开玩笑。但是今年,我听母亲多次谈起星大伯,最开始听说他活得越老越糊涂,然后听说他正在与大娘闹离婚,最后就是听说他疯了。
我没有过问太多,至于他是为什么而疯,不得而知。他一辈子都待在乡下耕作,养了很多鸡鸭鹅什么的。大娘在外打工十几年,他们年纪相差十多岁,以前偶尔会听母亲说起他们吵架的事情。
大伯的儿子,我称呼为哥哥,如今30好几,却一直未成家。书读的不多,也没钱,也好赌博,并不算是一个有出息的人。我高中的时候,借过200块的零花钱给他,追债追了两年才还。
星大伯的疯,是否跟家里长家里短,是否跟家里的鸡毛蒜皮有关,不得而知。
2
曾经我有过一个想法,带五岁的妹妹回乡下住一小段时间,带她感受一下乡村生活,让她知道果子是怎么结的,稻穗是怎么长的,花生是种在地下而不是长在树上,香蕉是结在树上而不是种在地下的。
我为什么对这个有深切的体会,因为我记得很清楚,我最小的堂妹,从小生活在镇上,但是小学三四年级了,都还不知道香蕉怎么来的,还以为猪血是树上结的果子。
这让我焦虑,我不想妹妹也是这样。
父母在我一年级后就出外谋生,我留下来与外公外婆一起生活,直到我六年级转学到镇上,然后到县里,再然后,到其他的城市里读大学。
我虽生在乡下,六年级之前也是生活在乡下。可是我没有很多的生活常识,这主要归因于我没有做过家务。所以,在没有妹妹之前,我不会洗碗不会做饭,连拖地都要被母亲投诉拖不干净的那种。而至于在乡下,一年四季,何时播种何时收获,我更是一点都不懂。
3
读初中的某一段时间,我特别爱回乡下,那时候外公外婆还在乡下。到周五下午,我和同学结伴走上两个多小时才到家。回到乡下,除了看电视外,我最喜欢的就是拿一把椅子,坐在门口,看天上的云。
乡下的每一天,天都是蓝的,天上白云朵朵飘飘。在我还是几岁孩子的时候,我一直以为云朵上住着人,开心了就让我们见到太阳,不开心了就把太阳给挡起来。
现在,在城里,如果见到一朵很漂亮的云朵,我会问妹妹像不像棉花糖,她会高兴地告诉我说,哇,好想吃一口呢。
儿时那种湛蓝的天空或者云朵飘飘的天空,现在只有当我坐飞机在高空的时候可以看到。可是,我并不经常坐飞机了,所以,我很难再找到那种拨动我心弦的感觉了。
4
外公外婆还在乡下时,我每年至少还会回去探望一次,他们甚至比父母还要疼惜我。外公以前是村里的干部,据说父母死的早,没有读过书,但是却写得一手好字,在村里很受人尊敬。
外婆读过一年级,却不认识字,每每在看电视的时候,都是外公边看边解释给外婆听。
我一直都认为外婆嫁给外公很幸运很幸福,连我的母亲也是这么评价她的母亲的,因为打我记事开始,他们家就没有种过田,顶多就是几块地用来种花生玉米。说到花生,我小时候最爱吃外婆做的花生,这几年,我再也没有品尝过儿时吃花生的那种味道。
我想,这味道,大概与人有关。
我还记得大概三年前的春节,我一个人从镇上跑步回乡下,10公里,跑了一个小时。舅舅们都不相信,但是当我跟外公说我跑步回来看你的喔,外公笑的合不拢嘴。
两年多前,外公病逝。
当时接到母亲的电话,是晚上。母亲说,我远在千里之外,不用回去了。如果我不回去,会不会这会成为我这辈子的遗憾?
第二天凌晨五点,我爬起来,坐火车、汽车、高铁、大巴、的士,回到了家。
5
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外公。
那是我最后一次回乡下。
后来外婆搬到县城与舅舅同住,偶尔会来母亲家小住。有时候与外婆通电话的时候,好几次想要脱口而出:外公呢。
话到嘴边,才知道,外公不在了。
没有外公外婆的乡下,我再也没有回去过。
我想过带妹妹回乡下看看,就是想住在星大伯家。不曾想,他却疯了。
恐怕我再也是回不去了。
6
《朗读者》最后一期的主题就是“故乡”。
董卿说:“地域的故乡,安放我们的身体,精神的故乡,安放我们的灵魂。”
嘉宾白岩松说:“背后的这一片废墟,就是我出生一直到十七岁的家。现在就是一块平地了,可是在这背后的这个家,我爷爷在这去世,我父亲在这去世,我姥姥在这去世。当然,我姑姑在这出嫁,我和哥哥在这考上大学。十七岁之前,整个世界,是我从这儿开始陆续看到的和了解到的。”
对我来说,故乡是什么?
故乡是我出生的地方,故乡是有我美好童年的地方,故乡是有外公外婆的地方。
我在异地买了房,这里却不是我的故乡。
融不进的远方,回不去的故乡。
会有那么一天,我有机会说:我又回来了。
希望在那里,我可以寻找到夜空中最亮的星星。
期待你看我以往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