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像我一样,弟弟的长牙、学吃饭、学走路、学说话都在他还没有记忆的时候全部完成了。可是他一懂事就学会了仗势欺人,因为爸爸最疼他,而且他最小,所以家里他说了算了。
我经常嫌弃他,却不得不到哪里都带着他,因为我是姐姐,姐姐得带弟弟。我真的很想很想跟着哥哥出去玩,或者跟上屋的晶晶和姗姗姐妹两姐玩,而不是一天到晚的背着个拖油瓶。
妈妈看我带弟弟带得很不情愿,就笑眯眯的唱《秧茫茫》。
“ 秧茫茫——
稻茫茫——
姐姐坐在摇篮旁——
爸爸忙——
妈妈忙——
弟弟一哭姐姐慌……”和
“养大姐姐带弟弟——
弟弟带得呵呵笑,
姐姐带得嘴翘翘……”
这两首歌总唱得我肝肠寸断,我拿湿腻腻的眼神和湿腻腻的心情看着她,可她却熟视无睹。这是我小时候,妈妈给我的唯一伤害。我觉得她不像初见我时那么温柔了,此刻的她不仅不理解我,还嘲笑我。
2.
我4岁,哥哥6岁的时候,跟妈妈学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我们躺在床上,妈妈唱一句,我们跟着唱一句。我和妈妈这头,哥哥那头。我学一遍就会了,而十几遍之后,哥哥还是唱漏或唱错。妈妈笑他:“果然是你妹妹比较聪明,老早的就学会了。”
哥哥不服气:“那是因为她跟你躺一头,听得清楚些。”
妈妈被他逗乐了,将哥哥捞过来,摆在她的另一边,说:“这下公平了吧!”
她躺下,脸朝着天花板又教了几遍,可是哥哥仍旧学不会。
上小学之后,哥哥总是只能考60多分。妈妈老逗他唱:“叮当圆,叮当圆,出门大半年,回来挨顿打,还是个叮当圆……你猜这是什么啊!它是油菜籽。不过你也是个叮当圆,哈哈哈哈!”妈妈唱完后总要笑,有时还要揉揉哥哥的脸。可我看哥哥的时候,他总是满脸尴尬,额角发红。我想妈妈没有发现,这首歌深深的伤害了哥哥,就跟那首《秧茫茫》伤害我一样,她真残忍!
3.
我老爱在晚上拉屎,拉屎不能在屋里的尿桶拉,得到山脚下猪圈后面的厕所。那里黑黢黢的没灯,有灯我也不敢去,妈妈就得拿着手电或者举着蜡烛睡眼惺忪、哈欠连天的在厕所门口全程陪伴。而且她还不能站远了,不然我会一遍遍的问:“妈,你还在不在那?”
妈妈既要要忍我的烦,又要忍我的臭,所以她特别恨我如此。
每次我从厕所出来,她都要啦着我走到到鸡窝旁边,让我对着鸡窝唱三遍——
“公鸡哥哥,夜里你窝,日里我窝——”
我问她这是啥意思。
“就是跟公鸡约定好,让它拉夜屎,你拉日屎。”
我于是跟着唱三遍:“公鸡哥哥,夜里你窝,日里我窝——”
拉夜屎这个毛病多年也没改掉,每次仍旧都得唱。
4.
阳光明媚的午后,上屋的小卢阿姨坐在她家坪前的椅子上,头危险的向后仰着,让妈妈帮她挑针眼。我们那群没见过此阵势的小孩团团围住参观。只见妈妈左手按在小卢阿姨左眼的上下眼眶,右手食指和拇指捻住眼皮,一提,一掀,将小卢阿姨的整片上眼皮里朝外翻了过去,露出里面腥红橙黄的大脓包;再见妈妈拿起一片洗净的长着尖锐硬刺的鸟不宿叶子,用那刺将脓包挑破,然后两只大拇指卖力的挤,疼得小卢阿姨直吸气。
妈妈忙完,洗洗手,擦擦干净时对我们说:“你们上厕所的时候可别盯着坑里的蛆看,不然也会长挑疽(针眼)的,长挑疽就是因为看了蛆。”
之后我上厕所都不敢低头或者拿眼睛往下瞟了,头都抬得高高的。
再之后,我们从奶奶那里得到了破解针眼之法:只要感觉到眼睛痒了,就从灶膛里拿块黑木炭,到厕所的墙上由小到大的画螺圈,边画还要边念:“蛆蛆,我生挑疽(针眼),不生就不生,一生生蛮大蛮大蛮大蛮大蛮大蛮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