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早就拉开,小村离市区不太远,但在我看来竟静得出奇。
车外的夜,无月,也没有星星。但远方怯怯的灯盏和近处偶尔掠过刺眼的光,使我还能根据朦胧的剪影判断周遭的事物:那像黑绸带一样绵延的是远山;眼前大片整齐的黑是庄稼地;车灯里疾速闪去着棵棵高大的白杨树。
忽然,看见最远处有一大团光,在漆黑的夜里那样的夺目,我知道那团灯火中有建筑工人此时依然忙碌着:为了活着或为了生活。
乡间的夜毕竟不同于城里,我脸紧贴了车窗看着想着。不是为了新鲜。我早就习惯了陌生,就像习惯了熟悉。
车窗外树影幢幢,像——
忧伤人在忧伤,彷徨人在彷徨,迷茫人在迷茫……
黑夜,在沉浮,我也在沉浮。想到来路曲折悠长,想到人生的”号呼而转徙,饿渴而顿踣。“唉—— 怨悔成伤俱住矣。
陶公写自然:“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强调心的方向。我心归何处?不知道哪里才是我停留的地方。我的灵魂已经被切割成碎片。侥幸勇气还未完全抽离我的身体。于他人,我是一颗微不足道的孤独的远星,但我有责任发光,有人需要我照亮。艰苦地行走在人群中,没人关注我苍白的脸和肿胀的眼。此时,这沉沉的夜沉沉地漫过心头,痛到无法呼吸。
凄行路伴迷离影,委坐愁思盼日明。像——
断弦中殒落的行云流水,乌云后哭泣的温柔月光,深梦里逝去的青春飞扬。
微醺的朋友在有一搭没一搭的絮叨,没记住他说过什么。这种没有主题的琐碎,透着烟火味,透着温馨。琐碎中,渐渐地天色中越来越多光色,知道是城市到了。
这时节,灯火迷离的城市应该一如既住地归于沉寂。城市的周边是延伸无际的黑暗。此时的城市:寂寞、孤独和苍凉。那其中市列珠玑、户盈罗绮、钢筋水泥、人肉横陈……那其中有我的家。
离家还有几百米的距离,让司机停了车。想走走,吹吹风,清醒清醒。夜已经在最凉的时候。在错乱的光影里,孑孓而行,身后扭曲的影子,像疲惫的行囊。
有空儿多写写,没空少写点。
我一直在写,写给昨天的自己,更写给明天的自己。
多少次写夜归了呢?它们让我越来越强韧性,或者还有多起来的造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