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伤情
苏雯抬起头来望着苏颜的眼睛,脑海中的画面一幕幕重现,儿时两个人窝在被窝里偷吃过的零食,放学后抄近路回家一起走过的窄巷子;青春年少里,初恋的学长款款情深的告白,她总是一个人站在暗淡的角落里,悄悄的羡慕或是嫉妒着耀眼的苏颜。
她好像是分裂成了两半,纠结而又矛盾的,一半是善良,一半是邪恶;一般是阳光,一般是黑暗。
一个自己告诉她,把真相告诉苏颜,以苏颜这么顾家的个性必定进退两难,难以抉择。她若得不到幸福,那么必有人陪她坠入地狱的深渊。
另一个不断地问自己,她真的恨苏颜吗,姐妹之情真的再没有一丝一毫眷恋了吗,难道彼此怨恨就是他们的结局?
所有的爱与恨,痛苦与欢笑,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让她快要窒息。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么久远,她才听到自己的声音:“不,你不认识。”
关于那个男人,苏雯再没有多说什么。 她只说,从她第一眼看到那个男人,她就注定要沦陷,这是她的命,她逃不掉也不想逃脱的宿命。
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可她却无怨也无悔。这是她自己的爱情,与旁人无关。
这些话话不断地在苏颜脑中盘旋,即使是闭上了眼睛,依旧清晰看得见她哀怨的眼睛和伤情的眼神。
就像是一只扑火的飞蛾,就算早已注定是悲剧的结局,却还是无法停滞,为了那一瞬的光亮抛却自己的生命和信仰。如此的坚定,如此的平静,斩断了自己所有的退路,一往无前。
那样的感情,她似懂非懂。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曾见过沧海之水,曾见过巫山之云,从此以后,所见之山,所遇之海,轻如尘埃,再不能在心上停留片刻。
洗完澡出来的时候,阿远半卧在床头看着杂志,向她伸出手,慵懒的声音唤她:“过来。”
暖暖的灯光下他干净的笑脸,眼睛里的温柔和宠溺满的快要溢出来,这是她永远也无法挣脱的眷恋。
她一步一步缓缓走向他,心口开始泛酸,幸福的彼岸还是地狱的枷锁,她有些分不清了。
其实,谁又能不是那一只扑火的飞蛾?多少事情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多少时候明知是错,却不愿回头,宁愿一错到底。
拥她入怀吻着她的发丝,闻着她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清香,他迷恋她身上的味道,总是给他无限的安心和满足。
打开了枕边的白色的小礼盒,苏颜望着里面的绚烂惊喜而又不安。
苏颜开口问道:“为什么有两个戒指?”
拉过她的手,先把心形的钻戒戴在她的无名指上:“求婚的,结婚的,一个都不能少啊。喜欢吗?”
当初他们结婚太过仓促,什么都来不及准备。所以,他亲手设计了这两枚戒指,日夜赶工,他想把所有最好的都毫无保留的给她。
粉色的心形主钻,周围镶嵌了一圈碎钻,犹如众星拱月一般,戒指圈内有他们名字的缩写,还有一串数字,是他们结婚的那一天。
心形钻戒起源于爱神厄洛斯,意味着“把我的心交给你”的浪漫承诺。传说被爱神射中的恋人,就能拥有剑锋上的心形印记,从此一心一意,一生一世。
他把自己的心交给了她,一世一双人。
“嗯。”苏颜乖巧的点头,只要是他送的她都喜欢,更重要的是他的心意。
“虽然你不喜欢奢华,可结婚戒指嘛,还是要隆重一点,不然太委屈我老婆了。另外那只稍微小巧一点,你平时戴也比较方便。”他一面说着,一面为她换上另一枚戒指。
他曾听过一个故事,说每一片雪花都是落入凡尘的精灵,代表着幸福的形状。所以第二枚戒指,他选用了浪漫的雪花拥抱住璀璨的主钻,45度错落的设计,内壁微微内敛,非常贴合她的手指,别致而又优雅。
同样的,戒指圈内也有他们名字的缩写,而上面的日期是他们在翡诺相遇的那一天。
他愿人生只如初见,天长地久,他待她痴心不改,永世不变。
说不出口的情话,他都留在了这两枚戒指之上。他愿倾其所有,许她一世欢颜,陪她看似水流年。
她望着指缝间闪耀着的光圈, 璀璨夺目的光芒让泪水浸湿了她的眼睛,令她心醉,也令她心碎。
广告上说,钻石是对美好爱情的加冕,承载了女人所有对爱情的幻想与浪漫,是一生的承诺和誓言。
可现实呢,真的是如此吗?即便是再名贵的钻石,再美好的誓言恐怕也许不了一生一世。
她好像漫步在幸福的云端,他的温柔体贴、浪漫柔情让她沉醉的不能自已。美好得有些不真实,她害怕这一切都只是美丽的泡沫,一碰便化为泡影。
她泪眼朦胧凝望着他的脸,小心翼翼的问:“阿远,你为什么娶我?”
他连忙拥她入怀,她委屈的模样让他的心揪成一团,轻拍她的背哄着她:“傻瓜,怎么哭了?我送你戒指不是要惹你哭的,我想要给你幸福,让你每天都快快乐乐的。”
她从他的胸膛中抬起脸来看着他的眼睛,想要听一句话。只要他说,她就相信,别的都不重要了。
把吻印在她的眼眸上,声音轻柔却又无比坚定的告诉她:“苏颜,因为我就是想娶你,只想要你做我的老婆,除了你我谁都不想要,我……。”
他想说的是我爱你,却又觉得有点肉麻,或许其实无需言语,话到嘴边又被吹散在风里。
苏颜仰起脸来迎上他的唇,让泪偷偷从眼角滑落。这不是她最想要的答案,可她也不想再奢求些什么,这样够了。
她要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努力做好他的妻子,直到他不想要她了为止。
夜深人静,身旁的人呼吸均匀,可苏颜却久久不能入睡。
脑中不断的想起了那些事来,文件上密密麻麻的字样在她脑海中不停地穿梭。
柏丽的股份由柏丽中兴投资有限公司持股80%,季柏川和君丽华夫妻二人各占股30%,阿远占股20%。
君丽华去世后,她所持有的股权暂时由季柏川代为接管。直至季远结婚后,办理股权转让。
股权变更后,季远所持股份升至50%,超越其父季柏川成为柏丽的第一大股东。
他突如其来的求婚是否因为股权的关系?如果是因为股权,他大可以随便找个人结婚,何必非她不可呢?
或是因为她是季柏川新妻子的侄女,这样的尴尬的关系,足以让季柏川难堪不已,不失为绝佳报复手段的一种。所以,他才选择了她?
阿远不喜欢她和季柏川接触,是否是因为怕她知道真相?如果他一点也不在乎她,如果他真的只把自己当作报复的工具,他又何必怕她知道呢?
可今晚阿远的举动,温柔至极、体贴至极,让她感动不已、温暖不已。
其实一直以来,不可否认,阿远都对她很好。
她一直认为,男人对女人的好,不是上下班接送你,不是送个花买个礼物,更不是说几句海誓山盟。柔情浪漫,每个男人在追求的你的时候都能做到。
可花无百日红,人无千日好,真正的好是时时刻刻都能为你着想,就像呼吸一样自然,把你当做他身体里的一部分。
他很少说浪漫的情话,更多的时候都不大正经,虽然偶尔也会惹她生气。可她可以感觉到,他一直把自己放在心上。就连她戴的戒指,他都细心的为她顾虑到。
懂得让她微笑的人,懂得让她流泪的人,给她感动最深的人,在这世上,唯他而已。一步一步推开她的心门,停驻在她心里最柔软的地方。
如果没有那份遗嘱,如果没有那份股权转让协议,她想,她会幸福得无边无际。可那两样东西就横在那里,不来不去。
她明明满心的欢喜,却又充满了不安和恐惧,像是在冰与火之间徘徊,又像是游走在天堂与地狱的交界处。一步踏错便会万劫不复,永远留在苦痛的深渊里。
阿远对她越好,越温柔,她就越是害怕。怕幸福的背后是丑陋不堪的真相,害怕捅破了那层窗户纸,所有的真心真意都在一夕间变成了虚情假意。
阿远从来都没说过爱她,虽然很俗气的三个字,可这一刻却像是他们之间所欠缺的最最庄严的仪式,如此重要,如此必须。
可她所有的疑惑却开不了口,求来的感情她宁愿不要;她不想听到失望的答案,不想会失去眼前的一切。
如果所有的美好都不过是一场阴谋的游戏,如果她只是这场游戏中的一颗棋子,如果……她命令自己不准再想下去,不让偏激的思绪控制住她。
她转过身去凝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庞,窗帘的缝隙中透进来的月光洒在身上,洒在他安静的睡脸上。
她伸手抱住他,蜷缩起身子窝在在他的怀里,至少,现在,此刻,她是真实的拥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