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玻璃窗的爱

2018.08.21    星期二    多云

文/羊角辫姑娘

每个人都值得被爱

01

春日的午后,小区里清凉静谧,阳光挤满了榕树绿芽的缝隙,洒在地上,斑斑点点,照在明亮的窗户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屋子里,瑾正支着画架画画。

她认真地描摹着人物的每一根发丝、每一寸皮肤,从头发到五官,她一边想像着,一边勾勒着,不一会儿,一个男生侧身的轮廓跃然纸上。他戴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衬衫,他是谁?她并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种怦然心动的感觉。

一头浓密的亚麻色的长发挡住了她认真的侧脸,阳光穿过一缕缕头发的缝隙,使她俊俏的脸蛋显得更加明朗,她置身阳光的光晕中,像一个美丽的仙子。

她一边作画,一边挪动着轮椅,寻找着更好的视角。

屋子墙壁上贴了很多画,包括那张随四季变换服饰的侧脸,一张张都是她散开的梦想,空气中弥漫着油彩的味道。

屋外,继母的骂声不断,她已经听了好几年了,现在只是偶尔会在意。

瑾,18岁,花一样的年纪,怒放的样子和喜悦定格在了7岁那年。

瑾出生在一个炎热的盛夏,妈妈因为难产去世了,那天,伴着屋外榕树上的蝉鸣声,瑾传了第一声啼哭。

5岁那年,继母来到了家中,那时候的她没有像现在这么尖酸刻薄。手里牵着一个小男孩,三四岁的样子,男孩一点也不怕生,冲着她咧嘴微笑。

他就是瑾异父异母的弟弟潇然,性格善良温和,是瑾最亲的亲人,最要好的朋友。

生活表面平静不代表没有暗涌,祸不单行的日子随时都会发生。

瑾7岁那年,家里发生了一场意外的大火,爸爸为了救她葬身火海。无情的大火吞噬了她的双腿,当时只能截肢了,截肢的位置在膝盖上方。

一夜之间,瑾小小的年纪,不仅要忍受身体上巨大的疼痛,还要遭受伙伴们的疏远,继母的嫌弃,习惯轮椅上束缚难耐的生活,她常常一个人转动轮椅,躲在角落,用小手轻轻地抚摸着即将痊愈的肢体截痕,默默地流着眼泪,心里一遍遍喊着爸爸……

窗外,每天早上都有学生沙沙的奔跑声,或是下午叽叽喳喳的讨论声,瑾扒在窗户上痴痴地看着,直到他们走远……

萧然上学了,瑾从萧然的描述中,知道了学校的样子,学校里老师的模样,老师上课时的姿态,还有那条宽阔的深绿色环行塑胶跑道。

她常常幻想着自己踢掉鞋子,光着脚丫跑在如此美妙的地方,和着头顶阳光的节拍,她要从黎明跑到黄昏,直到筋疲力尽!

家里的负担越重,继母的牢骚越多,瑾13岁那年,继母除了整日的谩骂和埋怨,开始勒令她每个月贴补家用了。

也是从那时候起,瑾开始画画了,画好之后,托萧然或者隔壁的鹏哥去字画店卖掉。

“姐,你画的这张侧脸图,是这次要卖掉的吗?”萧然放学了,每次都会先来姐姐房间,看她是否需要帮忙。瑾住在过道最里面的一间逼仄的屋子,爸爸死后,继母就让她搬到那里了。

“这张画,我不想卖掉!”瑾继续勾勒着人物的线条,时而会扬起嘴角,眼睛望向窗外,眼睛里荡漾着爱情的碧波。

十几年了,她的眼睛里第一次有了些许不同的光亮和期待,除了可以奔跑!

窗外又出现了那个熟悉的侧脸,他几乎每天上下班都会定时从这里路过,除了周末。

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穿着一件白色T恤,黑色牛仔裤,白色运动鞋,提着一个皮质的公文包,走路笔挺有力,他到底做什么工作?瑾猜想着。

不到一分钟,他消失得无影无踪,瑾挣扎着把头探出去,窗外只剩下越来越模糊的急匆匆的背影,瑾心头略过一丝失落。

她想用画笔把每一天的他都记录下来,慢慢回味,在孤寂的深夜,在清凉的早晨,在夕阳西下的黄昏。

夏天来了,榕树的叶子十分茂密,像撑开的一把巨大的绿绒伞,一阵风吹来,树上的叶子闪耀着绿色的光芒,瑾推开窗户,感受着夏日的阵阵凉意。

到了傍晚,小孩在榕树下嬉戏打闹,仿佛“稚儿擎瓜柳棚下,细犬逐蝶窄巷中”的景象尚未走远,曾经,她是那个稚儿,爬上榕树下不来了,急得直哭,爸爸高高地伸出双臂,瑾一下子跳到了爸爸的怀里,爸爸怀抱的余热还未散去,一直在她的心里。如今已是“人生繁华多笑我,唯有空余两鬓风”。

屋外又响起了继母的骂声:“废物,简直就是废物……”

瑾麻木地看着窗外,想爸妈了!也想他了!

02

夏日的天气阴晴不定,中午还是晴空万里,下午忽然间大雨倾盆。黄豆大的雨点击打着窗户,在玻璃上晕开了一大片一大片的水雾,模糊了瑾的视线。瑾在雾雨珠帘中突然看到了那张熟悉的侧脸。

他正在榕树下躲雨,眼镜上布满了水雾,白色短袖湿透的地方紧紧地贴在身上,一缕缕发梢滴着雨水,像一个落汤鸡。

瑾快速地转动轮椅,准备去柜子里拿伞,她突然犹豫了。她只想默默地将这份爱放在心里,不想让他看见自己,更不想让他知道……

瑾再次回到窗前,他已经不见了……

秋天到了,窗外的落叶被风吹得打着旋儿,发出飒飒的声音,那颗榕树依旧是绿色的,在夕阳的映衬下,绿色愈加厚重,屋子里,瑾依旧在画画。

画上依旧是那张侧脸,戴着黑框眼镜,褐色的粗毛线毛衣,藏蓝色的牛仔裤,白色的帆布鞋,手里依旧拎着一个皮质的公文包。

到了中午,门外陌生人的声音突然打断了瑾的思绪,她隐约听到了关于人口普查登记的事情。

“这是我女儿夏瑾,儿子还没有放学回来!”继母猛然推开门,吓了瑾一大跳,身后跟着一个穿着制服的政府工作人员。

“你好,打扰了,我是市政府的工作人员,按照规定,检查每户的人口数量,登记联系方式,”他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瑾。

瑾披着一头亚麻色的长发,白皙的皮肤,大大的眼睛,像电影里的长发公主。瑾坐在轮椅上,右手正拿着画笔,当他看到盖着瑾下半身的毛毯是干瘪的时候,他的眼里有一丝黯然。

接着,映入他眼帘的就是支架上的画,他驻足了几秒钟,低头看了看自己白色的帆布鞋,便走出房门,看起来没有一起疑惑和惊讶。

第二天,他去上班了,边走边寻找着这个“窗口”,他不敢朝着既定的方向望去,只能假装四处张望,发现瑾正在画画,浓密的秀发依旧遮着她认真的脸庞。

此时的晨光洒向大地,暖暖的,像一个人的怀抱,恬静柔和,他的心竟起了一丝涟漪。

第二天,第三天……不知不觉一个月过去了,他早都习惯了这一分钟的陪伴!

有一天,他上午请假了,下午从瑾的窗外走过,看见她正侧着身子坐在窗前,低着头,不时地举起手擦拭着眼睛,好像在哭。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吗?还是生病了?第一次,他的心里乱糟糟的。

过了几天,他再经过瑾的窗前时,看不到她画画了,看不到她思索了,看不到她看自己了,一层灰色的棉布窗帘阻隔了所有。

第一天,第二天,第三天……他天天看着那层灰色的棉布窗帘,心中的失落积攒到快要溢出来了,仿佛一下子遮住了他的一切,包括所有的快乐,他的胸口突然有些疼痛。

晚饭过后,他根本无心看书,甚至连最喜欢玩的网游也搁置了,他在小区转悠着,不知不觉又来到了瑾的窗户下。

深秋时节,冷风瑟瑟,树上挂着七零八落的叶子,发出哗啦啦的响声,大榕树在风中摇曳着枝头,展示着最后的绿意, 他裹紧了大衣,用手掌挡住风,点燃了一根烟,一口一口地吐着烟丝,直到夜幕降临,他才离开。

接下来,每天晚饭后,他都会来到这里,心里期待的火焰无法熄灭。

他从来没有如此期待过一个人的出现,梦里都是……

天气越来越冷,他的爱越来越深,他无法搁浅自己的感情,眼看已经立冬了,他的内心充满了惶恐……

一个月后的傍晚,瑾的房间终于亮起了灯,他心喜若狂,竟有些不知所措。

第二天早上,继母来到了瑾的房间。“有人打电话找你?”继母瞪着眼睛,把电话扔给了她。

“喂,请问你是?”

“我是刘洋,以后你不要再画我的侧脸了!”

“啊?原来你……对不起,对不起……”

“以后就画我的正脸吧!”

瑾有点反应不过来,脑子里像绕着线团!

“你到窗户跟前来!”

瑾透过玻璃一下子就看到他了。

两个人相视而笑……

过了很久很久,瑾告诉刘洋,她那天下午哭,是因为继母弄湿了她画的那张侧脸的画,画里面的人穿着粗毛线织的褐色毛衣,带着黑框眼镜,穿着白色帆布鞋!她还告诉刘洋,那一个多月,她去了姑妈家。

刘洋告诉瑾,那次人口普查,是他跟领导申请的普查他们住的小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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