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记1——下降

“你伟大的天体啊!如果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有何幸福可言哩!”

(1)查拉图斯特拉三十岁时,离开他的家乡和他家乡的湖,到山里去。他在那里安享他的智慧和孤独,十年不倦。可是最后,他的心情变了——某日清晨,他跟曙光一同起身,走到太阳面前,对它如是说道:“你伟大的天体啊!如果没有你所照耀的人们,你有何幸福可言哩!”——原文

这句话让我想到了柏拉图的洞喻说,人们通过不断的转向从发现影子到火光,走出洞穴看到太阳,认为太阳是绝对的存在(这里不具体说),而尼采一上来就抨击太阳,或许也是对传统理念论的一种批判。一切事物本身的存在没有意义,只有该事物与其他事物所联系并产生反应,该事物才具有了意义,该事物才称得上存在。太阳也是如此,如果他发出了光,而光芒却没有将任何事物照亮,我们又怎能固执己见的说他发出了光呢?我们又怎能说太阳存在呢?

但是,太阳与人不同。太阳不需要意义,正如他也不需要幸福,需要意义和幸福的是人。查拉图斯特拉让太阳意识到太阳的意义在于他,于是就确立了他的重要,因为,他需要意义,他需要幸福。由此可见,他多么需要意义,他多么孤独。上帝创造了太阳,太阳不需要意义,上帝更不需要意义,需要意义的是人。但是——上帝死了!

(2)“我对我的智慧感到厌腻,就像蜜蜂采集了过多的蜜,我需要有人伸手来接取智慧。”“我愿意赠送和分发,直到世人中的智者再度乐其愚,贫者再度乐其富。

因此我必须下山,深入人世:如同你每晚所行的,走下到海的那边,还把你的光带往那下面的世界,你这极度丰饶的天体啊!

我必须,像你一样,下降,正如我要下去见他们的那些世人所称为的没落。”——原文

(注:“下降”原文untergehen(名词:Untergang),此处指下山,但此字有多义,又指太阳的下落、下沉,暗指查拉图斯特拉迄今的生活告一结束而转变,超越他的故我,故亦含有越过去之意。此外,这个字在德语中还有没落、毁灭之意。/没落:从高处往低处下落,通常对此字认为含有贬意。世人把untergehen当作“没落”,而查拉图斯特拉则否,他认为“下降”到人世间,是奉献自我,不考虑自我。)

而所谓智者再度乐其愚,贫者再度乐其富,便是智者抛弃他的智者意识,自觉自己的无知,而成为受教者,故能乐其愚。贫者的心感到有受教的必要而豁然开朗,这就是他的富有。换言之,即智者和贫者都乐于接受查拉图斯特拉的教言。于是,查拉图斯特拉就有了意义,于是,他感到了幸福。他要教导人们下降、没落,因为,“我爱世人”。

(3)祝福这个快要漫出来的杯子吧,让杯里的水变得金光灿烂地流出,把反映你的喜悦的光送往各处!

瞧!这个杯子想要再成为空杯,查拉图斯特拉想要再成为凡人。”——原文

查拉图斯特拉所要传递给人们的,并非财富,而是智慧——即他的鹰和蛇(鹰代表高傲,蛇代表智慧),他要做一个太阳一般的施予者,只想给予,不愿取得。

便让杯中的水金光灿烂的流出,把喜悦智慧之光送往各处,而得到这圣水的,不是市镇中的末等人,而是读着书的我们。

——于是,查拉图斯特拉开始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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