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糯米,生来就有一种好感。究其原因,其实很简单,喜欢吃糯米食呗。估计和我一样钟情于糯米的人不在少数吧。而这些人,大多是七十年代以前出生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物以稀为贵,糯米在我们那个年代可是稀罕物,不是平时想吃就能吃得到的。
毫无疑问,糯米只是大米的一个品种。色如雪,质见软。其颜值高,与其它品种迥然不同,干透后纯白,毫无瑕疵。想象到物,仿佛珍珠般的色泽;糯米质黏,香软滑润,独特的口感让人偏爱。想象到人,便是那种小鸟依人般黏乎的感觉。
小的时候家里的田地少,孩子多,母亲舍不得拿上好的田来种糯稻,只是在秧田里的秧苗拨完时,稀稀拉拉插上细长的糯稻秧。糯稻不好管理,肥料少了,瘪粒多;肥料多了,易倒伏。等到糯稻成熟,收割后脱粒,便接受阳光的久晒,直至米色变白为止。
糯稻米色变白的时候,父亲用编织袋把它们装好,妥妥地放在仓里。别品种的稻可以随时绞米,但就是糯稻不可。非要等到腊月边,父亲才搬出来,再翻晒,然后到村里的加工厂加工。
白花花的糯米多让人心动呀,看得我们小孩眼都直了。母亲这时做上一顿糯米饭,给我们解解馋。剩下的,掺和一定比例的早籼米(一般籼米糯米比例为1:3),加水浸泡在一口大缸里。等发酵一星期左右,舀出,用石磨碾磨成粉。只见米从磨眼一瓢一瓢进去,石磨的四周便挤出了乳白的浆,吧嗒吧嗒掉到事先准备好的竹篮里。竹蓝上铺着一床干净的棉纱布床单,下面垫着一层厚厚的稻草灰,便于吸收糯米浆的水份。母亲时常地拿竹筷反复地翻弄,糯米浆渐渐脱水,变成了半软半硬模样。
大晴天是晒糯米粉的好时候。平时忙着做挂面没时间,再者份量也不够多,母亲象征性地晒十来斤。一撮撮糯米粉均匀地排列在竹匾上,接受冬阳的温熨。难得几日的好天气,糯米粉白得如一锭锭官银。余下的湿粉,母亲全部将它们做成糯米粑。
做糯米粑时,灶膛里的柴禾要适量,火势要均匀,才能避免糯米粑外焦内生。记得做糯米粑时,父亲总在灶门口添柴,红彤彤的火色在他黝光的脸庞上不停地跳动着;母亲锅台上忙这忙那,频频往热锅里浅浅抹上香油,无非是怕糯米粑沾锅。香喷喷的味道惹得我们小孩绕着锅台团团转,无非是趁正做时下手。这时母亲不责骂,可以吃个肚撑。一家人在小小的厨房里拥挤着,各有各的事,忙得不亦乐乎。只是糯米粑吃多了不易消化,搁在心上,特别地难受。母亲说那是吃伤了食,要停几餐饭,饿上两天,才能恢复食欲。
刚做好的糯米粑,齐齐摆放在大竹筛或竹匾内,等变冷变硬了,将它们放进装有水的缸里。水要淹没所有的米粑,才能保证米粑来年不上霉不变质。想吃时,水里拿出几块。主要是早晨煮稀饭时,拿几块,用手将它们掰成若干小块,放进快煮熟的稀饭里。正月过了,菜地里的菜苔齐刷刷地蹿出,这时菜苔糯米粑泡饭,是我们最可口的美食。当然,帮忙母亲灶门口添柴禾的时候,也时常地拿出一块,搁在微微撑开的火钳上,火头上烘来烘去。不多久,糯米粑变香变软,轻嚼,别有一番烟熏火燎的味道。
糯米吃的花样实在是太多。我酷爱吃的一种是腊肉丁煮饭。肥瘦半匀的腊肉清水洗净,细细切成肉丁,待糯米起汤沸起时,放置锅内,一刻钟,糯米的米汁香与腊肉的肉油香混合在一起,芳香四溢,让人直吞口水。一餐吃上个两碗,咂巴咂巴嘴,仍觉得不解馋。妻说我像极了我的母亲,喜欢吃糯米食,胃好。胃好,身体就好,这话我乐意听,所以每当妻煮糯米饭时,我尽最大努力让自己吃得津津有味。
还清楚地记得年轻时在粮校读书的那些日子。大冬天到了,北方天气格外的冷,天寒地冻,风霜逼人。我们寝室几个兄弟礼拜天最喜欢做的事之一,便是到附近巷子里的澡堂里泡澡。打场篮球一身臭汗,再在偌大的池子里泡上热水澡,真的是人生一大享受啊。当然,在这享受之外,还有一样锦上添花的东西更让人迷恋。满脸红扑扑、全身清爽爽从澡堂出来,在巷道口,总遇见卖糯米酒的摆着摊,一脸泰然的笑意,对于我们仿佛是守株待兔。泡澡后来碗糯米酒,那暖心润肺的感觉,是一份酸味,两份甜蜜,三份酒意,四份开怀,不亚于做了一回天上神仙。现在每每忆起,不但口有余香,而且同学之间纯真的情谊,比这一碗糯米酒更加的馥郁更加的绵醇,时时想念不已。
我虽不是个吃货,但对于糯米的喜爱,始于食,却终于情,让我对于糯米及其仍衍生品,也能娓娓道出一二。不信请听好了:糯米糍粑,糯米圆子,糯米滚肉圆,糯米蒸排骨,八宝粥,五彩饭,南瓜饼,江米糕,芝麻糊,粽子.....此生对于糯米的情感,如同这些美味佳肴,永远散发着莫名的诱惑,让我回味无穷。此生惟愿:拳拳我心,依然糯米般纯白;悠悠我情,依然糯米般稠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