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又是一年清明节，李老蔫却没有去看自己的妻子，因为他不知道去了说什么。
李老蔫的妻子王二花去年去世了，王二花和病魔抗争了半年多，还是依依不舍的离开了这个世界。留下他和三个孩子，还有那住了几十年的房子，以及她最喜欢的那个有花有草的小院。
和老伴相依相伴了五十年，一儿两女都已成家立业，王二花都不担心。她担心的是自己家的老头，她不怕他照顾不好自己，她怕他孤单，因为她知道李老蔫是耐不住寂寞的。
七十岁的人了，还能做什么呢？不过王二花最后还是把忍了几十年的怨气发了出来，在快咽气的时候，她赶走了孩子，对李老头说了几句话，这几句话可是让李老头又羞愧，又害怕。
王二花说，让他不要忘了当年的事，她走了之后每个清明都会来看他，如果三年内他有了别的女人，她就会把他带走。
李老蔫记得清清楚楚王二花是在他发了誓之后才闭上眼睛的，她最后留在嘴角的微笑，既像是一种心灵的解脱又像是一种无声的嘲弄，让人难以琢磨。
李老蔫是对不起妻子的，四十年前就对不起了。当时李老蔫当了单位养猪场的场长，一时风光无限。
王二花是他在老家娶的妻子，跟他一起进了城，因为操持家务还要带几个孩子，又不会穿衣打扮，所以显得苍老又土气，渐渐的李老蔫就开始讨厌她，最后直接住在养猪场不回家了。
李老蔫喜欢和场里的女工打情骂俏，也有一些女人贪图他手里的权利，会主动投怀送抱。风言风语很快就传到了王二花的耳朵里，王二花带着孩子去场里大哭大闹，弄得人尽皆知，单位领导十分生气，当场免了李老蔫的职。
一下从场长又变成了普通职工，李老蔫身边的莺莺燕燕都飞得无影无踪，陪着他的还是王二花。按说经过这次教训，李老蔫应该大彻大悟，回归家庭，但是偷过腥的猫是不会忘记腥的味道。
李老蔫就是一只偷过腥的猫，有家有室的女人他勾搭不上，他就去找路边站街的。他对王二花的厌恶已经刻在了骨子里，甚至看见那个长的特像王二花的小女儿也是满脸嫌弃。
他不喜欢待在家里，对王二花他更是碰都不会碰，他私下里说，宁愿睡猪圈里的母猪也不想和王二花躺在一张床上。
有一段时间，他突然变的特别殷勤，下了班就往家跑，洗衣做饭收拾屋子，说话也不大吼大叫了，夜里也不出去乱跑了。王二花和孩子们有时觉得这个李老蔫是不是换了个人。
只有李老蔫心里最清楚，是因为他的小姨子王翠花来了。王翠花刚满十八岁，在老家没事可做，王二花让她来帮忙照顾孩子，也想着以后在城里给她找个工作，再找个婆家，这样以后姐妹还有个照应。
王翠花和王二花虽然是同父同母，那长相可是差别大了。王翠花就像一朵出水芙蓉，貌美肤白，腿长腰细，虽然穿的衣服土里土气，但活脱脱的一个美人样子那是掩盖不住的。
王翠花嘴里姐夫姐夫的叫着，李老蔫骨头都酥了，王翠花屁股扭啊扭啊的晃着，李老蔫眼睛都花了。比起家里的黄脸婆娘还有外边的残枝败柳，这小姨子就是个人间尤物啊。
李老蔫再大胆，可要在屋里当着老婆孩子的面勾搭小姨子，这种事他还是做不出来的。心痒难耐也是一种煎熬，李老蔫就变着法的带好吃的回家，给王家姐妹买新衣服，带她们去逛街，看电影，去公园。
王二花心里觉得丈夫变好了，知道顾家了；王翠花心里觉得姐夫太好了，是个好男人。李老蔫心想，机会总是给有准备的人，只要王翠花不走，机会总会有的。
机会来了，王二花生病住院，李老蔫在医院陪护，大儿子住校不回家，大女儿上学，王翠花留在家里照顾小女儿，还要给一大家子人洗衣做饭。
李老蔫借口晚上单位有事，就让放学回家的大女儿去医院陪妈妈。他在外边转了一圈，等天黑了才回家。小女儿这时已经睡了，王翠花在家里洗衣服。
看到姐夫回来，王翠花就要去厨房做饭，却被李老蔫拦住了。李老蔫拿出给王翠花新买得皮鞋让她试，就在王翠花弯腰的时候，李老蔫伸手上去从背后搂住她，对着王翠花的耳朵边说了一大堆的甜言蜜语，还许诺在养猪场给她找个工作，正式编制的那种。
王翠花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任凭李老蔫把她抱起来，亲吻抚摸，就这样他们在王翠花的床上完成了第一次的翻云覆雨，颠龙倒凤。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也会有第三次……只要王二花不在家的时候，也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李老蔫和王翠花一有机会就腻歪在一起，有时候小女儿就在院子里玩，他们也不会顾忌。
纸是包不住火的，因为王翠花怀孕了。王二花还是偶尔听邻居说翠花这段时间吃胖了，才有些警觉的。王翠花在姐姐的审问下很快就崩溃了，她求姐姐成全她和姐夫，她还说会对几个孩子好的。
王二花那时异常的冷静，拖着妹妹去医院做了手术打掉了孩子，接着就把她送回了老家，并且很快就让家里人给找了个老实巴交的农民嫁了。
李老蔫知道事情败露，又见到王二花做事果断而且带着杀气，当时话都不敢多说一句，即使王翠花从家走时，哭着喊他的名字他都不敢出屋。他生怕哪天睡着了，王二花把他杀了。
王二花没有杀他，又和他过了四十年。而这四十年里，李老蔫确实再没有做过对不起王二花的事，他也再也没有见过王翠花。
李老蔫还是从孩子的嘴里听说，王翠花嫁人了，王翠花有孩子了，王翠花的孩子上大学了，王翠花当奶奶了，王翠花的丈夫去世了……
王二花生病的时候，老家的很多人都来看过她，但是王翠花没有来；王二花去世的时候，老家的很多人也过来送送她，但是王翠花还是没有来。
直到清明前的两个月，王翠花突然来城里了，是小女儿从老家接来的。小女儿说小姨在家一个人很孤单，要接城里住一段时间。平时王翠花就只和小女儿走的近，大儿子和大女儿因为当年李老蔫和王翠花的事，所以都很恨她。
王翠花来了，就住在李老蔫的家里。大儿子和大女儿极力阻拦，可是小女儿却耍起横来，李老蔫也态度暧昧，最后大儿子和大女儿把王二花的遗像往客厅一摆，磕完头以后径直离去。
小女儿是想撮合老爸和小姨在一起，她觉得母亲那时候事情做的太绝，王翠花也很可怜。
当年一别四十年，再见已是暮年人。李老蔫和王翠花又走在了一起，看着屋里的遗像，王翠花心里默默的说：“姐姐，我回来了，我失去的都要拿回来。”
这两个月，王翠花把屋里院里能扔的东西都扔了，能换的东西都换了，她以一个女主人的身份开始了新的生活。
李老蔫一边享受着王翠花无微不至的照顾，一边担心着王二花临死之前的威吓。王翠花对李老蔫的担心嗤之以鼻，她说四十年前自己输了，四十年后要赢回来，人她都不怕了，还怕一个鬼。如果不是担心孩子们揍她，王二花的遗像估计她早都扔了。
王二花走之后的第一个清明节很快就到了，王翠花把请来的一个桃木剑挂在床头，还在枕头下面放了一大包糯米。
清明的天气依旧是阴雨连绵，吃过晚饭两个人早早的上了床，说着一些无关紧要的话便很快沉沉的睡去。
“嘭”的一声响，李老蔫一下子从被窝里给惊了起来。不会真的是王二花来了吧，他起来打开灯一看，是厨房的窗户没关好，被风给吹开了。
关好窗户，经过客厅回卧室的时候，他瞄了一眼王二花的遗像，明显的看到照片里王二花的嘴角是微微上扬的。李老蔫脑袋嗡的一下，赶紧跑回卧室，可是王翠花却不见了。
李老蔫有些慌了，他坐在床边，身上已经开始发抖，正在想着是不是要出去找找的时候，王翠花回来了。
“翠花，你刚才干啥去了。”
“你起来把我吵醒了，我去了趟厕所。”
“吓死我了。”
“你这是自己吓自己，你是不是觉得是我姐回来把我抓走了。”
“哎，赶紧睡吧。”
躺着的李老蔫已经睡不着了，可旁边的王翠花已经打起了呼噜。
呼噜，王翠花睡觉是不打呼噜的啊，只有以前王二花睡觉的时候才会这样。李老蔫颤巍巍的把脸凑过去看王翠花，这他妈的哪是王翠花，这分明就是死去的王二花。
李老蔫一下从床上跳了下来，鞋子都没穿，一下跑到了客厅。他不敢回头去看王二花的遗像，他想打开门跑到院子里，门打不开，他冲到厨房，窗户也打不开，他疯狂的拍打着玻璃。
“老蔫，你不睡觉，你要干什么？”
李老蔫一回头，只见王翠花靠在厨房的门边望着他，卧室的呼噜声已经没有了。
“没，没什么事，我怕窗户没关紧，又过来看下。”
李老蔫想，自己一定是太害怕了刚才一定是幻觉。
“那赶紧回去睡觉吧，天亮还早着呢。”
说完，王翠花转过身就往卧室走去。
李老蔫也跟着往卧室走，经过客厅的时候，他没忍住还是看了一眼照片，这次看得清清楚楚，照片里的人是王翠花，而不是自己的妻子王二花。
李老蔫要死的心都有了，他知道王二花一定回来了，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守诺言来索命了。
他冲进卧室，拿起床头的桃木剑就要去往躺在床上的王翠花刺去。
“李老蔫，你干什么？”
王翠花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指着李老蔫问。
“你到底是人是鬼，是二花还是翠花？”
“李老蔫，你有病吧，我姐已经死了，死了，我是王翠花，王翠花。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在这折腾啥啊。”
“你怎么证明你是翠花？”
“我要是我姐，还给你啰嗦这么多干啥，估计上来就咬你了。”说完，王翠花还得意的笑了几声。
李老蔫放下拿着桃木剑的手，虚弱的坐在地上说：“我觉得你姐回来了。”
“我姐回来了，你看见了。我去，我姐，在你后边……”王翠花说着，突然伸手对着李老蔫撒了一把糯米。
李老蔫吓得赶紧爬到了墙边，这时才敢回头，哪有王二花啊。
“哈、哈、哈……李老蔫，你胆子这么小，当年还敢欺负我，我姐妹两个真是瞎了眼找你。”
“王翠花，不要开这种玩笑，你知道我心脏不好的，再把我给吓走了。”
李老蔫从地上站起来，长出一口气，就要往床边走。
一扭头，王翠花又不见了。
“翠花，翠花，快睡觉吧，不要吓我了，我心脏病都快犯了。”
李老蔫又一次走进客厅，只见王翠花跪在王二花的遗像前，头抵在地上，一动不动。
“翠花，翠花，你在干啥？”
李老蔫虽然心里扑通扑通跳，可还是慢慢挪到王翠花跟前，想要伸手把她扶起来。他忍不住又瞅了一眼照片，这次里面是王二花，他敢保证就是他选的那张照片，嘴角也没有那诡异的微笑。
手刚碰到王翠花，就听“扑通”一声，王翠花就那样蜷缩着倒在地上，手脚都没有动弹。
“翠花，你咋了？”
李老蔫心里想，王翠花不会死了吧。他拨开盖在她脸上的头发，只见王翠花眼睛、鼻子、嘴巴、耳朵里都流出来了黑血，并且血都已经凝固，面目狰狞，十分恐怖。
“啊！”李老蔫吓得直接趴在了地上。
“李老蔫，我说清明会回来看你的，跟我走吧……”
一个听起来无比熟悉又让人无比害怕的声音从王二花的遗像那里传来。
“二花，二花，我错了，你原谅我吧。我可以跟你走，求求你放了翠花，我天亮就让她回家。”李老蔫边说边不停的磕头。
“哼，你们两个奸夫淫妇，谁都别想走……”
接着就见照片里伸出一双枯痩的手，越伸越长，越伸越长，最后死死的卡着李老蔫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溜了起来，直到他双脚离地。
李老蔫已经不能出气，脸被憋的通红，眼珠子都要爆了，舌头也吐了出来，他知道自己这次真的玩完了……
“爹，爹，你咋还睡着了，快进去。我妈醒了，医生说快不行了，你赶紧去，她有话要给你说。”
李老蔫揉了揉眼睛，看着对面的大女儿，这是在医院啊！原来刚才是一场噩梦，这梦也太真了吧。
李老蔫进了病房，只见几个孩子都围在病床前，他挥了挥手，孩子们都出去了。
“二花，我来了，你有啥话就说吧。”
“李老蔫，当年的事情你没忘吧，以后每年清明我都会回来看你的，三年内如果你有了别的女人，我会把你带走的……”
李老蔫顿时感觉到脖子又像被掐住了一样，他惊恐的看着躺在床上的王二花，动也不敢动。
“怎么，害怕了，赶紧发个誓，不然，我把你们两个都带走。”王二花嘴角轻扬，脸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