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坐在窗前,一双眼睛不由得向外张望。隔着院墙,是一条碎石铺成的小径,它的另一侧是一条小河,静静流淌着,从不知疲倦。
兰望着小河出神,缓缓流淌的小河一好她寂寂的岁月。兰下个月就要嫁人了,男方家境、长相很一般。她怅然地叹了口气,拿起桌上的绣布,挑针绣花。
兰十七了,个头不高,瘦小的她常被当做没长大的孩子。她不乐意别人把自己当小孩看,总觉着是在嘲笑她不够漂亮,心里难免生气。姐姐看到了。小姑娘没长开时是土豆花,总有一天,就会爬上枝头,成为又娇又艳的那一朵。
兰正在飞针走线,玫红的鞋面上,五彩线像飞舞的彩虹上下穿梭。渐渐地,彩虹渐渐消失了,化成一朵娇艳的牡丹花永远停留在鞋面上。兰心灵手巧,绣品活色生香,在镇子女孩子的绣活里,拔得头筹。兰知道自己不漂亮,却有一双慧眼识得美的事物,一双手便能绣出那般美,这让她多少和其他人有些区别。渐渐地,也小有名气。
她将绣好的鞋握在手中,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她想象着穿上新衣、新鞋时,女人们会兴奋地围着她看。鸟儿见了忘了鸣叫,花儿见了耷拉着脑袋,阳光瞬间也黯淡无光,只有她,像一颗光芒四射的星星。
可是——
“唉——”
兰长叹一声。
兰想起半年前的事。那时心里隐隐藏着一个影子,他是前街陆举人的儿子——陆书生。他一十九岁,年长她两岁,出身于书香门第,当然喜欢读书,就这一点让兰都欢喜。他虽不是浓眉大眼,生得眉清目秀倒是俊秀极了。兰第一次见他,陆书生答应妹妹买糕饼。私塾在街东头,糕饼店在街西头,急匆匆进店时,和兰正好撞个满怀。俩人都唬了一跳,慌乱间却见是年轻男女,不由得更是慌张。陆书生红着脸,急忙施礼道:“姑娘,在下陆家长子,冒犯了。望姑娘包涵。”兰本就性情温和,再说也并不是人家公子的错。她欠身回礼,微微点头。陆书生一袭月青长袍,愈发显得身姿高挑。仿佛有一股力量吸引着兰,她轻轻抬头瞥了一眼,眼前的公子玉面泛红,谦谦君子,她的心突然如小鹿般扑通扑通跳,羞得她转身便逃。事后,陆书生的样子常常浮现在脑涌,兰想这便是喜欢么?这难道是话本里讲的一见钟情吗?
自那日起,兰便有了心事。
上元日看花灯,她们一家去赏灯,小外甥说要吃糖葫芦,她便挤出人群去买。一回头,她看见了陆书生了,正想着要不要迎上前。思忖间,一绿衣女子从陆书生身旁闪出,只见女子乌发如瀑,眸若星子,娇羞婉转,似出水芙蓉般清丽可人。一时间,兰呆在原地,那一刻才发觉是自己一厢情愿了。
兰终归是要出嫁了,尽管那人并非良配,不管她是否愿意,既然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那人必是她日后的夫君。
出嫁的前一晚,她看起来很平静。明天一顶花轿,她如世间千千万万个女子一样,成为别人的妻。在她看来,这就是命数,是不可更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