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嫌弃的我的XYZ

文字是有颜色的,我的是黑棕,印象里只有不健康的屎才能够长成那种颜色——那是熊孩子不慎打翻所有颜料之后混在一块儿的一团糟糕,孩子妈的暴躁大概也是这个色,我是说我早习惯了拖鞋板子那丑陋的纹路。很可惜,有些东西并非重口味与小清新的关节处,倒合适说是食无味弃可惜的鸡肋,后来我再也想不出什么,大概是曹操一把刀子砍了一个脑子。

第九次被拒稿后我习惯性地划下一道,然后在第二个正的第四笔旁写下这段文字(此处无需解释),一个崭新的马达抱着必须得在今天毁灭的心拖着我的脑袋瓜子飞驰在高速公路上,所以我多了些天马行空(理解成逻辑混乱也无妨),比如在写着写着笔记突然画一个奇怪的图案,我今天觉得是这个意思,明天又觉得是另一个意思,终究不能一致,到后来连我自己都搞不清楚当时所想表达的是何种古怪。后来外边飘起了蒙蒙雨,小的跟个快要停水的花洒似的,谁也不曾想这雨越下越起劲,最后在一辆黑色大众溅起的一滩泥水中溅得整座城市乱糟糟的。花花绿绿的伞三三两两,平时被废弃在不起眼的小角落,大概是冷落久了,这会儿在大雨中显得力不从心,该湿的地方一个不落:从裤脚一直到发梢处藏着的小水珠。

若不是阿飞的快递到了,故事在这里是该结束了的,就好像一部话剧刚刚排了所有场景结果一眨眼的功夫舞台塌了,演员被各种道具砸了个七荤八素。当然这个比方摆在这很不恰当我也知道,但有时候包容一个词穷的写作者是很必要的,你得鼓励而不是打击他,可以是嗲声嗲气地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当你整本本子记满正字就一定会有个编辑溢出点同情心拍拍你的肩。好了,总之阿飞的快递到了,快递被丢在宿舍楼不远的服务站,几个拐弯就是,当时我正百无聊赖,丢了本子对着窗子发呆,大概是看我没事可干,阿飞让我陪他出去一趟,我怎么会没事可做,不过雨天发呆在旁人看来和毕业之后的游手好闲没什么两样,既然这样,就都贴上无法原谅的标签吧,反正这种标签在杂货店花一块钱就是一打。我们各自撑了一把伞,其实照阿飞的意思,他的伞很大很大,况且寄的东西只是个小件,撑一把伞就够了,但我仍坚持独自撑一把伞,我的伞不大,棕白条纹,无非大街上随处可见的一把伞,两年的锈斑让它无法再伸到该有的高度,前一阵子的杨絮附在上边显得更加破旧,我摸了摸自己的胡茬,觉得它跟我很像。

墨河南路交着群英路,那些路的名字廉价得跟间洗头房一样,我没有进去过,我是说那种劣质的香水味熏得头疼,我是说不值钱的我不想将自己贬值到免费赠送的地步。墨河南路让我觉得这条路跟河南有瓜葛,阿飞解释说附近有条河叫墨河,但依旧改变不了我的看法,我是铁了心要叫它墨 河南路,要是任性一点,直接把墨也给省略了去,河南路河南路的叫着,倒也随了性。(文章之外我见着了墨河,那是条绿水沟,果然是不能叫墨河南路的)阿飞一脚踩进一个水坑,他没多大事倒溅了我一裤子水,我没发什么脾气他倒一个劲地道歉,搞得我莫名地愧疚,雨天发生这种事不是该被原谅吗?说原谅分量重了点,总之习以为常就好了,谁还没个走马虎眼的时候,然后阿飞很奇怪的看着我,那种眼神我通常都是拿它来看动物的,可能阿飞眼里我也是个动物吧,但愿不是只猴子。

群贤路的尽头就是服务站,那里常年有个卷头发女人在看各种各样的韩剧,如果身体有个神经管着人的表情,那么她肯定是没有的,我未见她哭过,未见她笑过,生气兴奋吃惊都不曾在她脸上出现过,见了她我才肯定世界上真有词叫做面瘫。

“今天的快递都在那,按手机号最后一位分好类了,自己去找。”

“证件。”

“签名。”

女人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我们一眼,女人的故事很简单,她与我的交集也就这些,快递一件都不曾丢过,她的韩剧一集也不曾落过。

在即将陷没在昏睡泥沼的时候,一声鞭炮,全然赶跑了每一个细胞的困意。阿飞被外星人抓走了,不,其实是阿飞的大伞带着我的小伞浪迹天涯去了,委婉的表述让我感到很不满意,纵容是自己说的也依旧有些气愤。我的小伞不见了,风刮走的?显然不是,当时门外边没有低吼的大风,那种大风会让树增加十二分的存在感,惹得小孩子哭,大孩子闹,显而易觉。自己走的?若是放在童话世界是有这种可能,只不过黑色童话占不了一丝丝现实世界的市场份额。那就是人拿走的,阿飞咒骂那个偷伞的家伙,他让我也恨那个人,但我偏偏不恨,对着一个空气头发空气眼睛的空气人,这样的怨恨起不了任何作用,况且我也不再爱那把伞,每当直面自己的喜新厌旧我都会纳闷世界上怎么会有我这种人,但世界上就是有我这种人,这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同样的,我们的伞被一个不明身份的人偷走,这也是个不容置疑的事实,太多的不容置疑让我觉得这个世界过于肯定,我讨厌这种肯定,所以我幻想下一秒大伞拽着小伞从天上落下来,可惜事与愿违。

群贤路交一条墨河南路,总共四五百步,三个拐弯,路上有几个坑,其中一个陷过阿飞的一只脚,溅了我半身水,雨没有要停的意思,没了伞我们只能淋雨跑回去,步子跨的大些可能只要三百步,回去的路上我溅阿飞半身水或者阿飞再溅我半身水或者各自溅彼此半身水都有可能。

“门口那个摄像头坏了,不过那有把伞,先撑回去吧。”

一场雨打湿了很多东西,没伞的人嫉妒有伞的人,有伞的人羡慕待在屋子里的人,躲在屋子里的人又该诅咒哪些人?打不穿叶子,却打穿了这座城市的心脏,血漫出一条河,那血是绿色的。

我在本子上写道。

雨停了,我的本子刚刚记满两个正字,后来我才发现黑棕色抹在本子上倒也不是那么恶心,至少我这么以为,而这些东西我以为就足够了。泡在福尔马林水里文字再没有活过来的能力也要冲我咧嘴一笑,放晴的晚空鸟儿归巢,探出头的月牙儿发出淡淡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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