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这种东西就像古董,越老越不中用,却越老越值钱。我们不断费力地推崇着、绵延着,却终抵不过一种叫做流行与新时代的热潮,在大浪淘沙下的世纪轮回里,剩下一个瓷瓶那么大的精华,散落人间。
2016年8月12日,海边广场铺上了红色地毯。傍晚,迎着海风,打着比月光亮一点、路灯弱一点的光, 唱起了那句略有凉意的吊嗓子:
“空盼望气难忍我好心伤
跨战马,提银枪,足穿战靴换戎装
今日里我上战场,来寻忘恩负义郎
这苦衷,对谁讲,倒叫我又辈又恨又羞又恼怒火满腔
结发之人他不认,不认儿孙丧天良
叫尔等你与我高声嚷,叫罗义快下山来对花枪”
那一声,由轻及重,随着海风的咸味儿,一点点变淡,一浪浪推向远方。
随即小鼓起,京胡主旋,月琴伴。
这戏,就这样开始了。
那一刻的感觉让我想起一副漫画:一个轻雪的傍晚,村口摆了木板凳,小戏台。台上武生身穿着靠,头戴着盔,稳重、端庄。而 台下却只有稀稀落落的木凳,一个穿着马褂的老人坐着,目光里映着整个戏台,时而拍手叫好时而热泪盈眶。而他那孤独得有些凄凉的背影,似是有些憔悴,又有些傲然的决绝。
但将那一个人遗落在舞台上,似乎是合理的。戏曲的舞台是孤独的,这种孤独,和台下的热闹与否无关。在精华的领域里总是高处不胜寒,看戏的人看戏,或者听戏的人听心。
一段结束,声音变得嘈杂。几个孩子跑了起来,绕到敲单皮鼓的爷爷身后,靠近,想摸又怯怯生生的。那台下疯闹或是一脸茫然的孩子让我想起溥仪:转变时代里的新生子。一个是在自己宫中的城墙上看见洋人的轿车,一个是在流行乐横行的时代听见不一样的唱腔。那种眼神,那种面对胡琴琵琶与羌笛的新奇和在皇宫里跌跌撞撞时的感情一模一样。他们张望着,在老者期许的目光里渐行渐远。而那被飓风吹去的世纪,依旧在时代的街角,继续辉煌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