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第一辆高铁驶出站台之前,绿皮火车一度是中国行进的方式。纤细、闪亮的铁轨,从辽远而不知名的地方延伸过来,摇摇晃晃的车厢载着千差万别的人生,把那个刚松了口气的中国社会马不停蹄地发往下一个时代。
去广州上学,是我第一次坐火车,按理,第一次坐火车对那时的我来说,是有些许兴奋的,但实际情况,却一点也兴奋不起来,混乱、拥挤,肮脏与性感的车厢就像一个缩小的社会,不同的是,它极为短暂。
那时的座位还有软硬之分,几块冷硬的木板拼凑而成,上面再加上一块后皮革,就是最简易的硬座了,记忆中那时一排座位是可以挤下五六人的,不过,绕是如此,座位大概率也是不够用的,车厢的窗户也是可以打开的,作用是用来扔垃圾,偶尔会在一些大点的月台上,还能够买到勉强可以下咽的饭菜,记忆中是9元一份,是用两个沙碗互相扣住,里面就是饭菜了(现在大多已被取缔了)。随着一阵吆喝,“啤酒饮料矿泉水”,下联“瓜子花生八宝粥”,横批“来,腿收一下。”小推车就这么出场了,当然,也免不了叱咤列车数十载的新疆蓝莓李果,内蒙古奶贝登场。
那时的手机也还未实现智能化,车上的娱乐也没有现在的普遍,在车上虽然大都不熟,不过水远山长,何不来圈麻将?于是,一处牌局就这么展开了,旁边坐着几位看客,偶尔还会有几个烟圈在空气中优雅的散开,车窗槽内塞满了烟头,倘若看腻了,则换个台,就像一位孤独的旅客,在某处上了车,拿着一把吉他,几曲过后,开始向路人讲述自己的故事,车站到了,说完了故事,继续前行。当然,如果你的邻座是一个美女,说不定还能来一段美好的邂逅。不过要是一个时刻酝酿着吐痰的赤膊大汉,那么你将什么也听不见,除了他频率极高的喉部扩张声。而那些买不到(起)坐卧票的,就放下矜持,打着赤膊坐在过道上睡觉,时不时发出令人侧目的呼噜声。如果人群太过于拥挤,说不定还会看见火车上独有的便厕器(现在已经近乎于绝迹)。瑟缩在同一条过道而缔结的友谊、共饮一瓶啤酒所带来的热络、分享小板凳的默契,在车厢里比比皆是。南腔北调,鼻息相闻,火车就像一系列“特别关系”的集合。
当速度成为主流,被淘汰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不知几时,高铁与动车开始出现在轨道上,在快节奏时代的今天,比起拥挤,缓慢的绿皮火车而言,人们似乎更喜欢快速,舒适,卫生的高铁动车,在车上拿起手机或眼睛一闭一睁或许就已到达了终点,火车似乎已经开始失去了它的作用。
如果有人问我,时至今天还会选择火车吗?我想大概率还是会选择火车吧!!这应该更像是一种情怀,我有把火车票收集起来的爱好,算一算,现在应该也有几十张了吧!!火车有的而高铁动车所没有的大概就是那种陌生的期待感吧!!期待遇见不同的人,听不同的故事,如果时间太快,有些感觉还没有上来就到终点了,那多没意思。
但是坐火车也并没有那么美妙,除了需要忍受各种味道混合的空气,你还必须忍受不能躺着睡觉的腰疼,偶尔还要保持警惕,预防扒手,时而清醒,时而混沌,一趟车下来,往往你的身体也会疲惫不堪。一路行来,从北到南,日夜交替,晨去昏来,仿佛过完了一生。
从绿皮车到红皮车,蓝皮车(现在大多已经看不到了,于2014年统一变回绿皮车),从和谐号到复兴号。火车一直在变,车上的人也一直在变,或许,不曾变的大概就是火车没有终点,只有前行的方向,人们的眼睛里则闪烁着对未来的希望与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