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专业影评人的自我修养

很多人看完电影后,常常感慨万千,但是要用文字表达出来的时候却是“纵使有千言万语,却如鲠在喉,欲说不能”。

即便是网络上的影评,几千字文章看起来洋洋洒洒,却总觉得没有把电影真正的含义表达出来。

出现以上两种情况,是因为自身缺乏对电影专业知识的了解。北京大学新闻与传播学院教授陆绍阳说:“能否写好影评与一个人的艺术感觉、电影知识和文字表达能力三方面有关。”喜欢看电影跟会评论电影是两码事,这跟一个人爱好美食和会做美食道理一样,后者是需要经过系统的理论和实践,慢慢练习而成的。

成为影评人的门槛很低,那就是你足够喜欢电影,看完电影后觉得写不出来影评的人应该系统学习蒂莫西·科里根的《如何写影评(插图修订第8版)》。这是美国最畅销的影评写作指导书,除了介绍了电影术语和6个写作方法论,还详细提供了资料查找、写影评的各种技巧和对文章的修改润色,让每一个影评人在写作过程有迹可循,写出专业的影评。

作者蒂莫西·科里根是美国宾夕法尼亚大学英文系教授、电影学院研究主任,同时是一名电影观察专家。他著作等身,除了《如何写影评》这本面向院校学生的书,还著有《新德国电影:流离失所的影响》、《维尔纳·赫尔措格的电影:在幻象与历史之间》、《电影与文学:介绍与阅读》、《电影理论中的批评视野》等等。

电影导演兼评论家弗朗索瓦·特吕弗说过:电影评论不是个人的意见和情感的宣泄,不是声讨电影本身的好坏,而是通过电影本身,解释为什么。这决定了影评人在写评论的时候,写作目标是读者,根据不同受众,来决定不同的写作风格和形式。例如按照形式来分,包括放映报告、电影评论、理论文章和批评文章。无论哪种形式的文章,想要写得好,写得有趣,写得优秀,都离不开以下三点:电影知识储备,观影笔记,文字表达能力。

1.电影知识储备

蒂莫西·科里根在《如何写影评》中主要提倡影评人储备两方面的电影知识,一个是电影术语,另一个是电影评写的6个方法。

每一门学科都有自己独特的言语和词汇,这些言语能让我们的讨论准确生动,还能增强内外行之间的交流。例如一个看不懂篮球的人,可以通过专业篮球评论员的专业术语,“投跳、切篮、挡拆、快攻、天钩、运球、兔子跳、抢断”这些来结合现场直播去理解一场篮球赛。

电影当然也不例外,因为电影本身和传统艺术是不分家的,所以叙事、角色、视点和比较评论这4个在文学领域常见的术语也常出现在影评描写中。场面调度、镜头、画面剪辑、声音还有新媒体新技术中的动画和3D技术等等则是电影描述的专有名词。蒂莫西·科里根在书中详细解释了这些术语并且用不同的电影作分析,让读者对这些概念有清晰的理解。

以场面调度为例,场面调度事实是独立于摄影机位置、摄影机移动和剪辑的所有影像要素,它包括了灯光、服装、布景、演技以及场景中的其它状况和角色。影片《异形》(Alien,1979)中,太空船扭曲的走廊和主人公发现外星人卵的时候的神秘布景,这象征了主人公和女性、母性有关。

除了术语,蒂莫西·科里根建议影评人掌握电影评写的6种方法:电影史、民族电影、电影类型、作者论、形式主义的种类和意识形态。熟悉这些方法会使得文章在书写过程更加理论化,并且有助于评影人在组织自己的思想和抓住文章主题的时候得到启发,从多个方法多个角度去找到最适合自己的写作方法。

2.观影笔记

掌握了电影术语和影评写作6种方法,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看电影、做笔记、写评论。

导演让·吕克·戈达尔在给自己的电影《芳名卡门》写评论的时候写到:“看得不好,写得也必然不好。”在分析这部电影之前,无论你喜不喜欢,都应该聚精会神去看,只有这样才能全面调动你的观影感受,快速用前面积累的电影术语记录某个时刻的感受。一个会看电影的人应该跟一个会看书的人一样,要懂得带着问题去看电影,以便观影目标更明确,更快在电影中找到答案。

蒂莫西·科里根在书中提供了三个宏观的思考方向:一是作为一种艺术形式,电影包含的文学、造型艺术、音乐、舞蹈、戏剧甚至建筑;二是技术在电影工业中的体现。例如技术在处理电影情节和特色中起到什么作用?数字化有没有改变电影对角色的描述方式?三是时刻记住电影技术、生产和发行是一种商业经济行为。了解电影背后的经济和商业因素,能使我们对影像有更深刻复杂的认知。而不是一昧抨击某部电影的商业化。

有了问题,接着就要在看电影的过程中去找答案,尽可能详细的记录那些你认为可以解答你的疑惑的细节。关于如何记笔记,蒂莫西·科里根提到3个小技巧:

a.笔记技巧:学会节约时间和识别影片中的关键场景、镜头、和叙事情节。这依靠影评人自身的知识积累和观影数量。电影看得越多,敏感度自然越强。

b.笔记内容:记下人物与内容,更要记下镜头本身和它的摄影技术,看它是如何通过摄影角度、景框、灯光和剪辑技巧来表现内容的。

c.笔记风格:形成自己的速记系统,用缩写或者手绘来标注。例如cu代表特写,ms代表中景,ct代表切换。

笔记是一个很私人的内容,可以尽情发挥,只要自己看得懂,但是一定要用前面积累的电影术语去理解描述。一部电影很长,主题和角色,技术或者剪辑结构都是可以点评的切入点,要找到自己擅长的点去记录。

初步的笔记形成后,通过整理归纳,列出提纲,确定文章主题。蒂莫西·科里根建议最好立刻回顾笔记,回忆电影细节,尽量在还没忘记的情况下用电影具体描写去支撑文章观点,使观点变得有说服力。

3.文字表达能力

最后一步整理写作,能否把心中所想和文章主题表达出来,考验的是影评人的文字表达能力。

张爱玲在散文《论写作》中有过这样的一段描述:中学读书的时候,先生向我们说“做文章,开头一定要好,起头起得好,方才能抓住读者的注意力。结尾一定也要好,收得好,方才有回味”。我们大家点头领会,她继续说道“中间也一定要好—”还未说完,我们早已哄堂大笑。

写文章的人都知道,这是真理。一篇文章不但要首尾段前后呼应,中间段落也要承上启下,整体框架机构出来后,还要用准确合适的词语遣词造句,使句子简洁、有趣,然后文章才会有血有肉,丰满诱人。

陆绍阳说:“头脑中有思想,眼里有电影,笔下有才情,才能写出好的影评。”关于写作风格,蒂莫西·科里根认为影评人应该追求的主要风格是:简洁、有趣。简洁有助于提高读者的理解,有趣提高读者的兴趣。

例如“在里娜·维特米勒(Lina Wertmiiller)的《踩过界》(Swept Away,1975)里,有很多难以理解的场景,这些场景使这部电影具有了歌剧的特质”和“里娜·维特米勒的《踩过界》是一部难懂的歌剧式电影”两句话中,后一句更简洁明了的魅力就凸显出来了。

第一遍写作,往往都是想到什么写什么的,所以文章写完后还要反复修改和校对,这是写作中最重要的步骤之一。一篇优秀的文章大多数时候都是经过反复修改锤炼成的,有些修改甚至是重写。修改过程除了增强论证、改善风格,删除冗长句子,标点符号和错别字这些细枝末节也要认真对待的。反复修改确定是自己最好的稿子后,才算完成整篇文章的撰写。

胸中有丘壑,才能下笔如有神。要想成为专业的影评写作者,和电影知识的储备、深厚的文字功底和渊博的知识体系密不可分。不然,连场面调度都不懂就要去写专业影评,岂不是贻笑大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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