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真的好难》
长篇连载之29
作者：金小贝
在N市长途汽车站附近，这所小饭馆还算比较干净，只有一间门面，五六张桌子。离晚饭还有一段时间，店里没什么客人。
龚小南一眼就认出田玉芬。她半长的头发夹在耳后，圆圆的脸，皮肤好白，是那种健康的透着红的白，和龚小南的白完全不同。细细的眼睛犹如画在眉毛下面，看上去那么柔和。
龚小南有些迟疑了，她觉察到了内心的自卑。
“来了？”田玉芬扬扬手。
“来了。”龚小南轻轻坐在对面。
田玉芬递给她一个宽厚的笑容。龚小南伸手去扶水壶，像是在掩饰什么：“玉芬姐，跑这么远，渴了吧？”
“不要紧，妹子。”田玉芬一脸歉意，“把你约到这儿，委屈你了。这儿我也不熟，一下车我也不敢乱跑。你看这个小饭店吧，也挺干净，一会儿我请你吃俩菜。”
“别，别，”龚小南忙推辞，“玉芬姐，这么远来，我应该请你的。”
田玉芬递给她一杯茶：“小南妹子，我实在是没办法，才来找你……”
田玉芬的眼睛有些湿润，她低了头，稍顿了片刻，又抬起来：“耿震已经两个多月没回家了，打电话问他在哪儿也不说。我知道你们是……要好的同学。以前他常向我提起你。我留了心，记了你的电话，心想，兴许会用得着……”
龚小南不知该说什么，惶恐，不安，自责，耻辱……五味杂陈，她只是双手紧握茶杯，一言不发。
“妹子，你能帮我联系上耿震吗？你给他说，儿子病了，他得回去看看。”田玉芬热切地望着她。
这真是一个善良而又有些小狡黠的女人，也许她什么都知道，也许她什么都不知道。她把自己放在一个弱弱的位置上，看似无力，实则强有力地撞击着人的灵魂。
龚小南被撞到了。她觉察到了自己话语的结巴，而这种察觉让她更觉得羞愧，“我帮你，帮你打打电话，试试，如果打通了，我把你的话转达给他。”
田玉芬连声道谢，她扭转身，把挂在后面椅背上的布包拿过来，掏出一个鼓鼓的塑料袋：“妹子，这是俺家院里种的柿子，你尝尝！”
从车站往家走的路上，龚小南几乎是夺路而逃，她只想快些离开这里，快些回到家中，回到一个只有她自己一个人的地方。
徐卓已经放学回来了。他看着满脸潮红的龚小南，走过来，摸了摸她的额头，惊叫起来：“妈妈，你发烧了？”
龚小南无力地摇摇头：“儿子，妈妈今天不舒服，你自己煮点面吃吧！”
“好。”徐卓听话地点点头。他忽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似的，说：“妈妈，要不，我到我奶奶家去吃饭吧。”
“好。”
龚小南虽然和徐坤离了婚，但徐卓并没有受什么影响，仍隔三差五地到他奶奶家。徐妈妈非常疼爱这个唯一的孙子，几天不见就要打电话。但她从来不往龚小南家里来一次，只是在电话里交流，语气仍是一贯的亲热。
这样挺好，只要孩子没有受到伤害，其它的有什么可计较呢？
家里只剩下龚小南一人了，她钻在被窝，把整个头埋起来，仿佛只有这样，才会有安全感。
天色渐渐暗下来，深秋的晚上已凉得紧了。透过窗户，华灯初上，由近及远，模模糊糊。和上初中时周末夜晚的灯光何其相似，也是一个人躺在床上，蜷缩在被子里，听着都市夜晚的歌声。今夜传来了萨克斯曲《回家》，那种如泣如诉、百转千回让龚小南坠入了更深的谷底。世上怎会有如此忧伤的乐曲，那每一个跳动的音符，发出萨克斯本身声音的悠扬、清亮，仿佛像是从幽谷空旷的天际传来，不掺杂一点邪音，具有穿透力。龚小南每次听时眼里都会噙满泪水。她喜欢这个浪漫的爱情故事，她陪伴着肯尼基，倾听他呼唤爱人的声音，他的无语凝噎。
曲子轻轻响起,似乎是在丝丝秋风中柔柔拉开，接着就是悠长的让人心随之静静溶进其中的、纯纯的悠悠的冒起炊烟似的音色，心融进去，一点点，一点点的溶化，直到心与音乐合二为一，分不清胸中泛起的涟漪是音符的跳跃还是心的跳动。
龚小南就这样，任自己的思绪漫天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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