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一弯疏影西江月，一株暗香虞美人。
文雍到开发部工作了一段时间之后，细心的人就会发现，文雍与晏如的关系有些特别。
早餐时间，他们总是能刚好遇上，然后坐在一起，一边用餐一边聊上几句，话语很轻，目光很暖，脸色看起来很艳，心里好像是很甜。
午餐时间，他们十有八九会有意地坐在一起。好看的女子总是那么在意保持自己的优美的身姿，晏如也一样。集体食堂本来荤菜就不多，她还那么挑肥拣瘦的把带荤腥的菜都分给文雍。中午的时间有限不能多说什么话，一个妩媚的眼神他就会懂，就会让他有一个下午的好心情。
晚餐时间，由于他们两个都是厂里最不容易加班的人，所以他们会慢条斯理地吃到人前人后，经常在他们离开餐厅的时候就再也没有别人了。每一天都是意犹未尽，每天都会依依惜别。文雍住三楼晏如在四楼，海伦与京华是不同的，男女宿舍不可以互相串门。所以相比之下，这里还多几分清爽之气，它更像一栋学生宿舍楼，有浓浓的校园气息。
日月交替，人间自然会有黑夜，我们把大段大段的生命都交给了这个不明不白的糊涂世界，它既是幸福的起点，也是邪恶的开端，美丑或许毗邻而居，苦甜可能同榻而眠。
在海伦公司的这一段时日里，文雍的夜似乎特别地长，无论怎样努力睡觉，都还是觉得它黑得太早而亮得又太晚。
每当渴望入睡却总是睁着双眼的时候，有一种叫思念和懊恼的东西就会和他纠缠不休，慢慢地吞噬他白天所累积的一切的美好舒心的感觉，他的世界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悔恨和徒劳无望的挣扎。
他觉得自己本可以过平静幸福的生活，怎么就一步步走到了这般田地呢？现在可好，债台高筑，有家不能回，自己跌进了深渊还拖着妻儿受苦受累。
想想在海伦公司，这里的一切似乎都很好，工作还算体面，同事关系融洽，薪资待遇也还不错，甚至还有红颜知己体贴护持着。
但人的一生不是开办一个有限责任公司，经营不好就申请破产倒闭了事，运气好的还可以让别人借壳重生。
一个真正算得上是人的一生，是有追溯到死的无限道义良知和行为责任的，你所做的一切都要承担后果。闯了祸可以暂时躲避寻求解决问题的途径方法，但不能终身逃避扔掉做人的资格尊严。道义之债不死不休，就算是乞讨一生也要偿还。
况且，还有最后的天道循环因果报应，难道谁还能逃到天外不成？
这个道理文雍是明白的，他不怕付出代价去偿还债务，不怕受尽磨难来救赎自己的罪过。他窝在心里难以言说的苦楚在于那昼夜不停流逝的时间，他一直认为以往的一切都是自己一个人的过错，什么样的惩罚他都愿意接受。但如今却搭上馨雅的青春来殉葬，他心有不甘更是于心不忍，那么好的一个女子如何就嫁了自己这么个倒霉的混蛋呢？
更苦的是他不知道这种日子何时到头。做一个堂堂正正的人已是不易，要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纯良之人那就更是难上加难。
哀莫大于心死，文雍的心会死吗？装着这一肚子如此恼人的心事，他的黑夜怎么不会是又慢又长呢？就像他在自己的日记中写的那几句歌词一样：
一弯疏影西江月，一株暗香虞美人。
失魂巴山绾青丝，落魄香江醉红粉。
天涯夜深花解语，后庭梦浅解语花。
一心两半皆是罪，千古多情谁该罚？
自从文雍进了海伦公司后，和馨雅的联系就少了，每个月只有一次通电话，虽然他把晏如的那个座机号码给了馨雅，但约定了有急事才可以打那个电话找他。因为在他心里一直固执地认为每个公司都有它特有的规矩和习惯风气，自己和公司没有特殊的亲密关系。因此，他不愿意在工作之外动用它的任何东西。他觉得只有在最爱的人之间才可以有时候不分彼此，无所不想，无所不做。
通电话的时间减少也就罢了，可是，他也没有再拿起笔写过书信。曾几何时，不觉之间书信就被电话断去了念想，那支写尽相思的笔，墨水已干了，再不会把爱恋写进素笺寄给远方的爱人，为凭为暖。
爱人和它的爱变成了文字已是莫大的伤悲，可文字又变成了声音瞬息之间就随风而散，该用什么来记住彼此日渐模糊的容颜呢？
那个叫视频通话的在N年以后才珊珊迟来，而且，它里面还老是挂着别人家里的脸。
